家乡的天空和阳光,虽然也有令人舒服的时候,但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阴霾,从幼时就笼罩在她的头顶,直到今年来到洛阳,这种阴霾才消失不见。
在她家乡,每个人脸上带着的不是笑脸,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仿佛每个人肩上都压着一种使命,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笑和玩乐。
柳菱知道那种沉重的使命是什么,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她的肩上自然也肩负起那种使命。
“不论这里的人多么虚伪,总归还是有令我愉悦的地方,至少在那个伟大的计划开始之前,让我苟且享受享受生活吧!”柳菱时常这样想。
她偶然经过一家绸缎坊,听到卖布老板正和一个买家谈生意。
那个买家是个中年男人,打扮得普普通通,穿着一双破鞋,像是每天打柴来卖的山里人,不过腰间却意外露出一条紫色织锦流苏,煞是好看,也很贵重。
同时,这个男人眼中还有一种樵夫所没有的睿智和精明,不过似乎出于低调,一直没有显露出来,柳菱几乎一眼就断定出,这人很有钱。
布坊老板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这点,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樵夫”,目中露出一抹不屑,撇着嘴道:“你刚才说什么?”
这中年男人淡然道:“我说,我要最贵的绸缎。”
老板笑道:“你知道我这里最贵的绸缎是什么价?我这天字号布坊在洛阳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没有最便宜的和最贵的,只有你买得起和买不起的,古香缎、织锦缎、七彩缎、三虹缎……想买什么?”
说着,老板再次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这中年人,眼中流露出一种轻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见中年男人没有动静,布坊老板眼中的轻蔑更盛,他每天坐在这里经营作坊,寻常的平淡生活早就过惯了,只有以这种方式嘲笑一些穷光蛋,他才觉得日常生活更有意义。
经营十多年的作坊,是他每个日日夜夜努力的结果,他有资格嘲笑这些穷光蛋。
但是出人意料的,樵夫打扮的中年男人非但没有觉得无地自容,嘴角反而微微扬起,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布坊老板。
柳菱就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脸上的笑消失了,觉得巫师婆婆说的果然不错,洛阳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和日丽、国泰民安,实则潜藏着无数人的劣根性,它们在繁华的洛阳城里汇聚起来,最后形成两个概念:虚伪和恶毒。
“这樵夫是个富翁,想扮猪吃老虎,先让布坊老板以为自己是穷光蛋,然后在布坊老板笑得最猖狂的时候,甩出自己的万吨家产,让布坊老板的笑容僵硬,然后再买下他的作坊,让他在怀疑和自责中滚出洛阳。”
柳菱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这点她怎么会不明白?
可她偏偏不想让这个富翁的阴谋得逞,不管是处于对中原人的憎恨,还是出于对虚伪和恶毒的打击,她都一定会在中间横插一手。
她装作看旁边的木马玩具小摊,悄无声息的接近中年男人,然后以谁也看不清的速度,把一个钱包从他腰间抽下,非常熟练的放入衣袖口袋。
这一切都在眨眼间进行的,速度比风还急,比闪电还快,如果说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的话,那就是柳菱。
接下来,柳菱不动声色的隐没到了人群当中,躲在一个角落,观察布坊老板和中年男人。
她看到中年男人终于伸手去摸腰间的钱包,脸上变得一阵青一阵紫的时候,简直忍不住要笑喷。
不过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还是选择矜持和淑女一点,轻轻抬起了如薄纱的衣袖。
笑完了,群众散开了,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觉得跟捉弄洛阳人比起来,还是那个叫苏寻的少年更有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