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内一时只剩下竹简翻动声、毛笔书写声,以及此起彼伏、强弱交错的咳嗽声。
程昱忙得脚不沾地,很快又被叫了出去。
厅内只剩下审寂和戏志才两人。
沉默了一会儿,戏志才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灵泽兄似乎……咳……并非真心喜爱这钱粮琐事?”
审寂一愣,抬头看向对方。戏志才的目光清亮,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敏锐,却又没有郭嘉那种仿佛能把你剥开看的压迫感,更像是一种……了然的共情。
审寂叹了口气,也懒得完全掩饰了,反正大家都是“病友”,他压低声音,学着对方的语气:“志才兄慧眼……实不相瞒,在下平生所愿,不过是寻一清净处,晒晒太阳,读读闲书,了此残生罢了。这些公务……咳……实非所愿,力不从心啊。”
戏志才闻言,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巧了,在下亦常作此想。奈何主公……咳……待我等厚恩,总不好真躺平了事。”
“躺平”二字从这位古人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妙的违和感和趣味。审寂差点没绷住笑出来,连忙用咳嗽掩饰:“咳咳……志才兄所言极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两人相视一眼,竟有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
戏志才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缓声道:“灵泽兄既也不喜此道,不如我等寻个法子,偷得浮生半日闲?”
审寂来了兴趣:“志才兄有何高见?”
戏志才狡黠地眨了眨眼,虽气弱,却灵性十足:“这些账簿,数目虽巨,却有其定规。我观灵泽兄核算颇快,不如我等分工,你核甲至丙册,我核丁至戊册,核完后互换复查,既可免去重复劳作,效率亦可提升。省出的时间……咳……便可稍稍歇息片刻。”
妙啊!审寂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代流水线作业和交叉审核的雏形吗?这戏志才果然脑子活络!
“志才兄大才!此计甚妙!”审寂由衷赞道。
于是,两位病弱谋士开始了“高效摸鱼”。他们快速分工,埋头核算,因为方法得当,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不到一个时辰,原本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量,竟已完成了大半。
程昱中途回来一趟,看到两人案前飞速减少的竹简山和虽然苍白却隐隐透着“干劲”(实则是想赶紧干完躺平)的脸,不由得愕然,随即满意地抚须点头:“果然,有事做,于养病也是有益的。”
审寂&戏志才:“……” 不,我们只是想快点摸鱼!
终于,在日落前,所有账簿核算完毕。程昱验收后,大为惊喜,难得地夸赞了几句。
审寂和戏志才都露出“疲惫不堪”、“快要晕厥”的样子。
程昱见状,也不好再安排其他工作,便道:“辛苦二位先生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快回去歇息吧。”
两人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演技比拼时刻),颤巍巍地走出了府衙。
到了分别的路口,戏志才忽然对审寂低声道:“灵泽兄,明日若还需我等‘效力’,不妨故技重施?咳……毕竟,你我之躯,需细水长流。”
审寂立刻心领神会:“志才兄放心,灵泽明白……细水长流,方能……咳……为主公效力更久。”——才能摸更久的鱼!
两人再次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审寂忽然觉得,在这人精扎堆、危机四伏的曹营,能遇到这么一个“病友”,简直是穿越以来最大的慰藉。
虽然咸鱼不能彻底躺平,但或许,和另一个“病友”一起,边吐槽边磨洋工,这乱世苟命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看着戏志才被仆人搀扶着远去的、单薄得仿佛要融于暮色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位聪明的病友,能活得再久一点吧。
然后,他也坐上软轿,晃晃悠悠地回他的小院继续“静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