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眯眼笑了笑,开口要价起来道:“姑娘,一百五十两银子,小的给您包起来?”
奕儿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好吧,此番来姊归城正好只带了一百五两银子……”
说着,吩咐车夫去拿银票。
掌柜挑眉,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路过姊归城的?”
奕儿点点头,望着琴叹了口气,着实不该进来乘凉的。
“嘿嘿,说来也是在下惭愧,姑娘会弹箜篌,咱们姊归城有个张阁老,几日后,就是他的七十大寿,他老人家酷爱听箜篌曲,张阁老的儿子花重金寻善箜篌者,那告示都在长安还有姊归城附近的几个城贴遍了,酬金一天比一天高,姑娘可想去试试?”
奕儿抬眸,想了想,她好想确实听容府的婢女提及过此事,只不过她那时只顾着别的事,权当是耳旁风了。
“酬金有多高?”奕儿淡淡道。
“五百两……”掌柜的挑眉道。
奕儿不屑,也就五百两而已,她还不想去凑热闹,毕竟长安无人见过东海无忧郡主的模样如何,但是都知道她的箜篌曲。
她既然隐姓埋名,那容奕儿和顾无忧这两个人越不像,就越不容易被人发现。
然后只听见掌柜又说道:“是五百两黄金!”
奕儿愣了愣,扭头,然后道:“那张阁老的儿子还真是孝顺。”
买了箜篌,奕儿同着马夫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她叹息,自顾自的抱怨道:“哎,总觉得是平白无故花了百五十两,午膳都没得吃了……”
马夫也饿了,便道:“小姐要不要真的去张阁老那里去试试?五百两黄金呢!试试又无妨。”
*
青瓦黛墙,雕梁画栋,阁老府有些像他们容府,充满着闲情逸致。
奕儿带着面纱,把箜篌调好音后,问眼前的人:“当真弹一曲五百两黄金?”
张阁老的儿子耸耸肩,朝小厮挥了挥手,小厮意会,连忙把五百两黄金用红木箱子抬了上来。
红绸子一松,小厮把木盒掀开,里面金灿灿的露着光。
奕儿咋舌,看着眼前儒雅的男人,唇齿轻启道:“大人真是孝子……”
张阁老之子笑笑,仔细打量眼前的白衣少女,恨不得透过面纱一窥真容。
“姑娘可想好弹什么曲子?得值我这五百两黄金啊。”
“大人想让我弹什么?”奕儿唇色有些苍白,阳光落在她身上,总觉得眼前模糊不清的。
“东海无忧郡主的名曲《怎生书》你可会弹?”
秋初的天莫名高远,云被风吹成一丝一缕的形状,奕儿无端端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虚飘飘的。
她皱了皱眉,面纱上的一双水眸映出箜篌上的五十弦,总觉得很不对劲。
可能是自己的名讳突然被别人提及,奕儿有些不自然,额头上出了些冷汗。
紧接着,她拂动琴弦,开始弹出第一个音。
《怎生书》分为九重,初为乍破碎玉之声,声声惊心动魄,好似铁骑刀枪遇上了惊涛骇浪,而其中还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幽幽涕泣声,于一片刀光剑影中哀怨不绝。
《怎生书》之奇,在于第一重便直入高潮,引人入胜,需要大弦急急反拨,小弦缓缓慢捻。
二者无一不能中断,更不可大弦抢拍,这第一重算是最简单的,然而很多人就已经做不到了。
奕儿记得她第一次把《怎生书》的琴谱完完整整的谱出来时,是在雁归山,碧水长天的季节。
她听完了师父的夸赞,打算去向师弟分享这份喜悦,可惜师弟正打算此时离她而去。
走的时候,天泄暴雨,他一身黑衣骑在马上,马蹄溅起巨大的水花,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再见那素指翻飞,渐渐从大弦到中弦,指法从反拨到挑弦,好似那铁骑杀出重围,万马千军只剩一人,空对着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而那小弦依旧一刻未停,只是让听者觉得愈发深沉酽烈了。
她被逐出师门,大师兄安慰她时,她笑的云淡风轻,说山里无聊死了,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