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程枝琳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反而变得格外“硬核”。每天最早到化妆间，把所有工具都整理好；给其他演员化妆时，手法又快又稳，连王姐都夸她进步快；遇到敖瑞鹏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即便如此，她和敖瑞鹏之间的“火药味”，似乎一点没减。

有一次，王姐让程枝琳给敖瑞鹏补妆。那场戏是哭戏，敖瑞鹏刚拍完一条，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程枝琳拿着粉扑，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不让自己的呼吸碰到他的脸。

就在她的粉扑快要碰到他脸颊时，敖瑞鹏突然偏了偏头，粉扑“啪”地一下打空了。

“轻点。”他冷冷地说，“你想把我的脸戳烂？”

程枝琳的手僵在半空，脸瞬间涨红了。她明明已经很轻了。

“对不起。”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重新调整姿势，动作更轻了。

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她越是小心，越是出错。画眼线的时候，笔尖不小心蹭到了他的眼皮；涂唇釉的时候，又不小心超出了唇线。

敖瑞鹏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干脆闭上眼睛，没再说话，但那紧抿的嘴唇和皱着的眉头，都在诉说着他的不满。

补完妆，程枝琳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化妆镜前，心脏跳得像要炸开。王姐看她脸色不对，过来问：“怎么了？又被敖老师说了？”

程枝琳摇摇头，眼眶却红了：“王姐，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傻孩子，说什么呢。”王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敖老师今天状态不好，那场哭戏拍了十几条都没过，心里正烦着呢，不是针对你。再说了，他对自己要求高，对身边的人要求也高，习惯就好了。”

程枝琳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不好受。她知道自己不该玻璃心，可他是敖瑞鹏啊，是她放在心尖上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嫌弃，那种滋味，比被陌生人骂还要难受。

还有一次，剧组拍夜戏，程枝琳负责给群演补妆。凌晨三点多，她困得眼皮打架，不小心把一个群演的头□□歪了。刚好敖瑞鹏拍完戏路过，看到了这一幕。

“连个头套都弄不好，”他停下脚步，抱臂看着她，语气带着点嘲讽，“你们化妆组招人的时候，都不看能力的吗？”

程枝琳被他说得脸上火辣辣的，那个群演也在一旁尴尬地笑。她忍着困意和委屈，重新把头套戴好，然后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敖瑞鹏的眼睛：“敖老师，我会努力学好的，不劳您费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倔劲。

敖瑞鹏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驳，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程枝琳突然觉得，心里的那点喜欢，好像在一点点被这些刺扎得变淡了。也许室友说得对，屏幕里的他和现实中的他，根本不是一个人。她喜欢的，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完美幻影。

可缘分这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点意外。

那天之后，敖瑞鹏好像没那么针对她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顶多是从“处处挑刺”变成了“无视”。程枝琳倒也乐得清静，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想着实习期结束就离开，彻底断了这份不切实际的念想。

直到有一次，剧组在山里拍外景。

那天天气不好，下着小雨，山路湿滑。程枝琳提着化妆箱跟着大部队往前走，走到一个陡坡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手里的化妆箱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化妆品撒了一地。

她疼得“嘶”了一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周围的人都在赶路，没人注意到摔倒的她。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看着散落在泥水里的化妆品，心里又急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停在了她面前。

程枝琳抬起头，愣住了。

是敖瑞鹏。

他没打伞，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身上。他看着她，眉头皱着，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化妆箱，然后伸出手。

“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刺。

程枝琳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愣着干什么？想在雨里待一辈子？”他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手却没缩回去。

程枝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他的手很暖，和他冰冷的语气完全不同，掌心带着点粗糙的茧子，却很有力量。他轻轻一拉，就把她拽了起来。

“能走吗？”他问，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

程枝琳试着动了动，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扭到了。”

敖瑞鹏没说话，转身对不远处的助理喊了一声：“小张，把我的伞拿过来，再叫个人来收拾一下这里。”

很快，助理拿着伞跑过来，撑开伞罩住他们。另一个工作人员也过来收拾地上的化妆品。

“我送你去休息区。”敖瑞鹏说着，不等程枝琳拒绝，就半扶半搀着她往不远处的休息棚走去。

他的手臂很结实，隔着湿透的衣服，程枝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雨幕里，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打湿后的洗衣液香味，和她曾经在屏幕里想象的一模一样。

“那个……谢谢你，敖老师。”程枝琳低着头，小声说。

他“嗯”了一声，没多言。

到了休息棚，敖瑞鹏让助理找了药油，递给程枝琳：“自己擦擦，不行就让医生看看。”

“哦，好。”程枝琳接过药油，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敖瑞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走进了雨里，去准备拍戏了。

程枝琳坐在休息棚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药油，心里乱糟糟的。他刚才的举动，是关心吗？还是只是出于人道主义？

她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又想起他刚才扶着她时的力度，和他掌心的温度，脸颊突然有点发烫。

也许，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又开始悄悄缠绕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