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提姆用一种尽可能温和、不带压迫感的语气问她：“你想去看一下杰森吗？”

杰森。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刻意封闭的情绪闸门。她怔住了。

她这两天好像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但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杰森已经知道了吧？他亲眼见到了她的赫子，感受到了她的撕咬与吞咽……他一定已经知道她是一个喰种，一个以人类为食的怪物这个事实了。

其实从她知道杰森醒来后，她就在等一个“结果”。知道了真相的蝙蝠们会怎么做？反感她？警惕她？还是开始追捕她，甚至……杀死她？

但是每一天都好像和之前一样。每天晚上芭芭拉还是会亲昵地贴着她，分享女孩间的悄悄话和最新的编程技巧；白天提姆对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甚至会因为她频繁走神而无奈地提醒她看路。

最初的困惑过后，林想明白了——也许杰森（或许是看在她算是救过他的份上）并没有把她最大的秘密告诉其他人。

这个认知让她有一点点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不安。那个知道了真相的杰森，他会怎么看她？他们之间那种别扭又吵闹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吗？

林很想逃走，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以她的能力，可以逃得很远很远。

但是……她又有点舍不得。舍不得芭芭拉温暖的拥抱，舍不得提姆耐心的陪伴，舍不得阿尔弗雷德送给她的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总是能惊讶她的味蕾），甚至有点舍不得学校里安妮叽叽喳喳的八卦和数学课上令人昏昏欲睡的公式。

或许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悄悄把这些麻烦又温暖的人类，当作了某种意义上的“家人”。

也正因为如此，她感到更加的恐惧。这种感觉陌生极了，仿佛她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经验可循的领域。就像她主动将脖子伸进了一个冰冷的库因克钢套索，而握着套索另一端的人，是杰森。

提姆看着林脸上变幻的、复杂至极的神情，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换上了一副带着一点点委屈和撒娇意味的表情，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如果想去看他的话，必须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的思绪被他打断，疑惑地看向他。

“做我毕业舞会的舞伴。”提姆蓝眼睛里闪着光，提出了要求。

毕业舞会？舞伴？林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困惑。经过提姆的解释，她才明白这是人类高中生毕业时的一种庆祝仪式，通常需要找一个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一起跳舞。

“我不会跳舞。”林老实地回答。

“我可以教你。”提姆立刻接话，语气轻快，“很简单，一学就会。”

林想了想，觉得用一个“跳舞”的承诺换取此刻去看望杰森的“许可”和“勇气”，似乎是一笔可以接受的交易。她点了点头：“好。”

听见她干脆的同意，提姆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突然做出一个让林有些意外的动作——他将林的手拉起到自己唇边，距离极近，林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细微的、陌生的痒意。

提姆似乎在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林只是微微偏了下头，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疑惑：“怎么了？”

提姆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毫无杂念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嘲和释然，然后轻轻放下了她的手。

“没什么，”他语气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近乎吻手礼的暧昧动作从未发生，“只是一个……表达感谢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