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拿着眼熟的青龙印,骑乘着独角飞天马,一脸冷漠,向着无尽虚空飞天而去。
眼前的景物突变,凤歌好像又出现在了家门口的小河边,自己正从河水中钻出,母亲正拿着一根竹条,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训斥。
他很害怕,光着屁~股一溜烟跑了。
他身体轻飘飘的,跑着跑着,居然飞了起来。
凤歌飞在半空,母亲在后面边追边骂,隐约间好似在说那河里死过人,有水鬼找替死鬼。
他不是百分百相信世界上有鬼,至少自己是没见过的。
飞着飞着,母亲好像又找了根长竹竿,对着自己的屁~股dan子戳来。凤歌看着袭来的竹竿,急忙瞪着腿想飞的更高,却感觉无形中有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脚,拼命地往下拉。
母亲最终用竹竿把自己打落下来,好像又在让自己下跪。
刚跪下,凤歌一抬头,居然看到了远房七姑姑。
这时,母亲指着蹲跪在地上的自己,神情窘迫,微微低垂着脑袋,似在央求。
七姑叹着气,看着自己是一脸的怜惜。
她一边摸出用手绢包好的一些零碎纸币,一边又在解释着什么,大意是自己不能完全当家,借钱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姑父知道。
记忆中,家里有一段最困难的时候,因母亲父亲都生病,自己学费都成问题,母亲是带着自己走亲窜戚,去给自己借着学费。
母亲带着自己出了七姑家,好像还要去八姨那里。
走着走着,凤歌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家附近。
这回,好像是邻居家新房上梁。
凤歌潜意思一阵儿诧异,因为记忆中,邻居盖新房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物价低,父亲去帮工抬水泥板,两天工钱还不到半张红色华夏币。
凤歌这会儿是在邻居家快要盖成的新房前玩耍,父亲正和七八个相亲抬着一块近一吨多的水泥板喊着号子,走在晃悠悠的脚手架上。
“嘿呦,嘿哟,左右左哇。”
“嘿呦,嘿哟,建新房喔。”
“嘿哟,嘿哟,来抬杠哟。”
“嘿哟,嘿哟,加把劲咯。”
......
凤歌手里正抓着一团稀泥,听着整齐的号子,一回头,正看见父亲一只脚踏在脚手架最边缘,而再向外多挪动几公分就会一脚踏空,从近十米的高空坠落。
整个架子不停地晃动着,父亲穿着他那一双破了几个洞的军绿色球鞋,前脚试探着往前踏,稳住身子后,忙挪动着不断颤抖的后腿。
看着父亲佝偻着身体拼命往上挣,咬着牙,浑身颤抖,凤歌忽然心中一痛,眼眶里酸涩难忍,眼泪直在里面打转。
记忆里,那是自己第一次为父亲流泪,但那时候懵懂的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泣。
看着消失在脚手架上的身影,只觉得平时爱玩的稀泥也没了吸引力。
但他刚丢掉稀泥,拍手间又听到了房梁上一片吵杂。
接下来的一幕,是凤歌一生难忘的记忆。
但见房梁边缘,出现了一个不断痉挛的身影,毫无准备的乡亲本想去拉,但却来不及。
那穿着破烂蓝色中山装的身影最终还是跌下了十米的高空。
凤歌一时傻了,怔怔地看着父亲摔下了楼。
相亲们忙下了楼,有的叫着新房主家,有的去找十里八乡唯一的乡医,更多的是围着还在地上抽搐的父亲。
他哭着拔开人群,看到父亲瘦削的脸全是青紫色,口吐白沫,狰狞的面部痉挛着,身体抽搐着,满脸污秽。
打记事儿起,凤歌就知道父亲有病,听大人们说是癫痫,俗称母猪疯。
“都说这活危险不该叫二哥来,你们偏......”
主家来了,看了躺在地上的父亲,有些着急,更多的是同情。
凤歌抹了一把已然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的液体,跪伏在地上。
懵懂的自己并不清楚这会儿最好不要动病人,他只想抱起遭受病魔折磨但伟大的父亲。
身体单薄弱小的他,并不能挪动痉挛的病人,反而被带了个趔趄。
看着父亲已经咬着自己舌头,吐着血沫,凤歌忽然想起了以往父亲犯病医生的说法。
看四周除了石头就是水泥,他失去了方寸,下意识忙把自己胳膊放进父亲的嘴里。
痉挛中的父亲,本能地一口咬住,拼命撕扯了起来。
痛,钻心的痛。
朦胧中,凤歌感觉一阵儿天旋地转,疼痛的感觉却由脑袋上传来。
他摇了摇脑袋,揉着眼睛,发现熟悉的场景不见了。
“看来,只是在做梦,哎!”
此时,天色依然大亮,太阳又出现在东边的地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