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僵在那里很久很久,不能动弹,无法思考。
气氛凝滞到极点,整片空间都凝固,时间都停止了跳动,好似这里就是宙和宇的终点。似过了万千年,又似只是弹指须臾间,那存在总算是微微扭头,瞥了它一眼。这一瞥,是永恒的漠然,又是刹那的愤怒,短暂却又包含了万千情绪的一眼让它亡魂皆冒。
那存在动了,轻动超越了山岳的巨爪,绵延亿万里,朴实无华地一把拍在邪碑的躯体上。
刺啦脆响,邪碑一愣,蓦然回首,却是发现自己无形无相却坚固无匹的形体脆如薄纸,一下就化为了两断。
原本没有痛觉的它只觉得意志疼痛无比,那形式上的物理力量,竟然带着磨灭意识的威能,刹那间毁其形、诛其神。
它的意志在消亡,意识在灭绝,灵智在枯竭,溃散的形体失去了半数能量,且不断涌出滔天的魂能,那是这躯体原主人的灵魂碎片。
更让它绝望的是,冥冥中有一丝力量如附骨之疽,粘附在其核心意志上,大有不将其灭绝绝不罢手之意。
它感觉到了无穷的危机,好在它跌出了门框,那存在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反而是缓慢地关闭了巨门,只留下一丝缝隙,似暗合“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遁去的一就是生机”之言。
对巨门内的存在来说,万物皆是刍狗,多情、滥情、绝情都一样,无所谓仁,无所谓不仁。它也不关心谁在未来一定时间内掌控这具身体,反正正主绝多的意志、传承和秘密在巨门内。
让鸠一时占鹊巢,代为打理这躯体,也不无不可,换个果决的存在,摧枯拉朽地清除道路上的阻碍,更能加快躯体的成长。
待定数和越多的变数交织出更为复杂的因,反而让谁也无法确实最后的果到底是什么。
那可怜的邪碑,错就错在过于霸道,太过急躁,过度骄横,无容许之量,偏要抹灭原主人的一切,要心急火燎地在片刻之内控制这躯体,又不知深浅地触犯莫名存在者的逆鳞。
它本可以慢慢经营这躯体,慢慢侵蚀凤歌的神魂,以他浅层意志为傀儡,隐居幕后,精耕细作,虽最后还是为他人做嫁衣,但也能在一段时间内体会君临天地,俯视芸芸众生之感。
这世界就这样,植物努力吸收水分和无机养料,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徒给食草动物做嫁衣;小动物辛勤觅食,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枉为食肉动物储备了食粮;食肉动物再如何凶残,最后也沦为人类棒下之鬼、刀兵之魂。
而人族,看似是胜利者,却又逃不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等烦恼苦楚,又反复经历杀生、偷盗、妄语、绮语、恶口、邪淫、两舌、愚痴、贪欲、嗔恚等恶行。
辛苦遭逢起一经,到头来,生不带来,死无带去,滚滚红尘向前,万物万灵依旧,徒作一抔黄土,化作尘埃更护花。
这是世间的规律,却又是自然的法则,是冥冥中的铁律,是玄奥难以揣摩的命运。邪碑想要完全跳出道法的窥视,破坏得与舍的金规,那就是是放弃了自己,就会有存在不经意间破坏玉律,将其打残甚至于湮灭。
邪碑在急剧变小,外层的幽魂急剧消亡,整个躯体的能量都在干涸,内里本原存在的意志也在枯竭。那玄奥的力量如附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一切。
它不甘心就这么消亡,不情愿就这么回归天地,刹那间闪过无数个想法,否决了千百个办法,最终发现只能壮士断腕。
它将残存的本原意志全都转移到相对完整的半截碑面上,吞噬着凤歌躯体里滔天的尸气阴力,积蓄着残余的能量,剔除着那半截形体内的恐怖伟力,然后以吸食的万千魂魄为引、以本真全数记忆碎片为诱饵,实施金蝉脱壳。
它将它们全部打入另一半,更为残破的碑面上,牵引着那玄奥的毁灭力量,核心意识却是驾驭半截残躯,带着凤歌部分记忆,裹挟着他少数秘密,自他百会穴蹿出,仓皇逃窜,却是发现藏无可藏。
它的意志极其虚弱,半截碑面更是几近灰白透明,若不尽快找到合适的寄主,只会消亡。
然而,这一线天外,是碎肉和污血的天下。它将所有能动弹的物体的魂魄、执念或怨气尽数吸干,现在放眼望去,残留的尸体要么太弱,要么太破,要是钻进去,天知道要经营多久才能有动弹的能力。
它一念百丈,扫视着大地,就在绝望的时候,总算是在一堆尸骸烂肉察觉到一丝波动。它无法选择,只能循着那一丝气机,猛然钻入了地下。
却说凤歌,他体内残留的半截碑面无意识地吸干了所有的阴气邪力。
那识海深处巨门内的存在的毁灭力量,将邪碑本原意志放置的虚假意识全部摧毁,将一切邪力和幽魂的自我认知尽数毁灭,将和噬魂邪碑有关的一切都打回混沌状态,直到整个识海里只有他的灵魂残片才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