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正摆弄着一个图案精致的小狐狸不倒翁,这是手下刚搜罗来的新玩意儿,墨倾估计不太会喜欢,但拿给他当个新鲜乐子看看,偶尔玩一下也不错。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掌柜步大步走进来,捧起一个玉雕小猴送到时雨面前:“楼下来了个官差打扮的男人,指名要见东家。”
徐士弘奔波一路,头发上夹着几根枯细残枝,衣襟上有多处干涸的血迹,官袍被他脱了下来,做成襁褓状包住怀中的孩童,即使满身狼狈,怀中人依旧被护得很严实,旁人根本看不到半点。他像一柄长剑,笔直地站在青澈轩,拿出怀中的信物递给小二,强调自己一定要见到东家。
跑堂的小二看到这般一个大活人矗在门口,先是被他骇人的模样吓了一跳,接过信物时又发觉此人眉宇间英气更胜,被他悍勇的气势震慑住,不敢怠慢,赶紧把东西呈给掌柜。
掌柜的眼睛尖,一眼认出东西的底部是孙百工制作的图样,权衡少顷,决定拿着东西过去禀报。
时雨走下楼,两人相隔尚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到一个沾染污渍的肩头和发冠已歪的脑袋,已经认出来人是徐士弘。等绕过柜台,看清他的全身模样后,才发现在腰间还有一个用金红双线穿上的珍珠,被挂在一个几近对折的雪白毛绒长条身上。
徐士弘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人近身,接着就看到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怀中多了一只雪白小兽,只见他一手用舒服地姿势把小兽抱在怀里,一手护住小兽的脖颈不住地安抚探测,满目疼惜。徐士弘自认在司隶中也算是一名武功上乘好手,但方才的刹那间,他根本看不清眼前青年人的动作。
青年人目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襁褓,留给他一个转身的背影。
“跟我上来。”
时雨声音不大,却充满着令人信服的笃定。徐士弘紧了紧双臂,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近房间,不等徐士弘确认眼前人的身份,时雨已经再次近身,掀开襁褓的一角:“琢光怎么了?”
官袍之下,露出一小撮金色的毛发。
见时雨一言点破怀中人的身份,神情间毫无惊讶之色,徐士弘这才料定,此人就是孙逐光口中可以救他的那位青澈轩掌柜。
坚毅的男人敛藏一路的心绪,此刻终于忍不住释放出微末,他红着眼眶,主动拉下襁褓的一角,一只金丝猴正软软的趴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已经陷入昏迷,徐士弘的声音中透着讳莫如深的哽咽:“小光……他为了救我自己受了刀伤,他不让我去医馆。昏迷前只交代来找您,说您可以救他!”说着又把襁褓往下拉了半边,露出孙琢光被其他衣物包扎着后背,浅色的衣物已经被血迹浸透大半,全靠徐士弘用手掌紧紧摁在伤口处,加上厚重布料的阻隔,才勉强止住伤口,没让鲜血继续涌出。
看到孙琢光的伤口后,时雨立即把怀中的墨倾放到桌上要接过孙琢光。近身后却没能一下得手,徐士弘的身体意识先一步动作,用肩头抵住时雨的靠近,而后才反应过来,矛盾而郑重地把怀中的小猴交付给时雨:“请您……救他。”
这一次,时雨没有直接接过孙琢光,他把手覆在徐士弘按压伤口的那只手上面,大妖醇厚的灵力顷刻间涌向的伤口处。
在赶回城的路上,怀中人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随着带着暖意的金色光芒从指缝间溢出,徐士弘再一次感受到手心下胸膛的微弱起伏,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半分,这才动作轻柔地解下襁褓,交出孙琢光。
时雨把昏迷的小猴放到床榻上,想要解开用来包扎的衣物,看看伤口的情况,但衣物已经和伤口发生粘黏,随着时雨的动作,陷入昏迷许久的孙琢光,在床榻上发出第一声痛苦的呻丨吟。时雨不敢贸然动作,也顾不上手中的污秽,扬起一只手,指尖交叠间金色的光华如蝴蝶般从他掌中跃起,振翅飞向窗外:“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徐士弘站在一旁,眼睛始终盯着孙琢光,对时雨表出现的种种异象仿若未闻,此刻突然单膝跪地,郑重承诺:“大人救命之恩,徐士弘没齿难忘。今生纵使衔环结草,也定当为报。”
“晚一些会有大夫来给他看诊,其他的……看他造化吧。”接过孙琢光时,时雨就发现他的左边胳膊全然无力,只能软棉地垂向地面,背后的伤口正是在肩胛处,连接多处经脉的位置,“你不用谢我,但愿琢光没有看错你。”
时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就像床榻上躺着的和地上跪着的都是陌生人一般。说完就已经去到桌旁抱起墨倾,要向屋外走去:“你且在这里守着,若是琢光有任何变动。随时来隔壁房间找我。”
推门离开前,时雨往床榻边又看了一眼。徐士弘已经坐到床上,把孙琢光抱回到怀里,避开他的伤口处,让小猴子可以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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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来吧。”时雨把墨倾放回到他的床上。
刚下楼见到徐士弘时,他只当是孙琢光提前给过嘱托,若是他遇到急事可以来找自己求助。直到走近后,看到他腰上还挂着一个昏迷的墨倾,才发觉是另有隐情,便急忙抢过墨倾探测他的情况。万幸墨倾只是能量消耗过大,体力不支,才会变回原形又晕了过去。
在领着徐士弘上楼的时候,时雨就已经悄悄为他给予一些灵力,作为调养作用。这会儿忙完孙琢光的事情,才终于顾上墨倾,得把睡着的小家伙摇起来,问问他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