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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舅舅的花园 > 第11章 (3)

第11章 (3)(1 / 1)

 第11章 (3) 我二舅是个很爱热闹的人,一见到我和坤哥,就撺掇我们两个摔跤,在我姥娘家那个院子里,我们两人摔了多少次跤啊。

这样的摔跤,在很长一段里,成为了我们的“保留节目”,只要我们两个一碰到,总会摔上好几跤,这也成为了我二舅他们的娱乐项目,一见到我们,就会怂恿着让我们比个高低。直到坐在酒席上,他们还会津津有味地品评着,说着,笑着。后来我们长大了,才不再摔了,但直到如今,我到我姥娘家去,他们总还是会提起这些,提起坤哥,提起摔跤,在说说笑笑中,记忆中那些明亮的日子,好像又回来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大舅和大妗子好像很少到我家来,或许是我大舅比较忙,亲戚之间平常的走动,也就免了,只有在比较重要的事情或场合上,他才会出现。所以坤哥到我家来的,也比较少,但是他一来,我就会很高兴,好像是他来到了我的地盘,我的世界,我就该带他好好地玩,好好地走一走。在张坪我姥娘家,在城里我大舅家,坤哥都是当然的主人,我似乎不能完全放得开,而在我们家,我们村我的底气好像也足了似的。那天,坤哥一来,我就带他去了村南那条小河边,到了河堤上,爬树,捉鱼,还在河边采了一朵很大的花,坤哥告诉我这叫“荷花”,那一朵花很红,很美,明艳照人,我们举着这朵花回家。回家的时候,我们没有从门里进,而是从河边直接走到了我家的南墙边,从墙上翻了过去。我家的墙很高,我们跳下来时,把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可是我们两人却都没有事,坤哥手里的花也好好的拿着。那次是我先跳了下来,回头去看坤哥,只见他手持着一朵荷花,从墙上一跃而下,衣裳都飘了起来,简直像一个仙子,周围响起了人们的惊呼,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坤哥轻轻地落了地,他的表情很平静。

那天,我还把村里我的小伙伴们介绍给了坤哥,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他们也能成为好朋友。在一起玩的时候,坤哥很快就成为了中心人物,而我,倒不怎么为人关注了,这让我隐隐有一点失落。是啊他比我大,又是城里来的,衣裳漂亮,见识得多,口才也好,在哪里不是孩子们羡慕的对象呢,不是小孩们围绕的中心呢?而我,在村里的小伙伴中间,靠着胆大,力气大,积累起来的一点威信,在他的面前只能土崩瓦解了。可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心里有点不舒服,一晃就过去了,很快就和他们欢天喜地地玩了起来。何况,坤哥是“我的”表哥呢?我的表哥这么厉害,在小伙伴们面前,我也很有面子呢。现在想来,在我和坤哥的关系中,我总是处于附属、依从的地位,而坤哥总是主动的,指挥一切的,是他带着我玩,这不仅因为他是我哥,他是城里的人,而且更是由于,在性格上,他也是倔强的,争强好胜的,从不甘心屈居于人后。不管是对我,对别的小孩,或者是在他的家里,他都想成为一个众人关注的人物,即使在很小的事情上,他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比如他想要一个玩具,就非得给他买不可,如果我大舅不给他买,他就哭,闹,一次次的,直到给他买了,才算完。再比如,在回家的路上,大红或二青开玩笑,说看谁能先走到门口,坤哥呢,他就一定要第一个到,不允许别人超过他,他的姐姐知道他的脾气,就会让着他,可是有一次,他家的小狗跑到了他的前面,先到了门口,他一看,气得在地上打着滚哭,众人抚慰了半天,他才慢慢安静了下来。我想,我的坤哥,他的内心一定是脆弱的,他一定是需要关心,需要宠爱的,需要很多很多。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和坤哥在我们村小河的南岸玩,我们向西走,走了很远,一路上他挥舞着一根棍子,抽打着野草和树丛,眉飞色舞地说着这说着那,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问我,“你说,我的亲爹亲娘,他们咋就不要我了?”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看着他,又去看远方彤红的夕阳。静了片刻,他撇开这个话题,又说起了别的,才慢慢变得活泼起来。但是我永远记得,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么忧伤,那么绝望。是的,他那么年幼,就承担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和折磨。很多事情,我们以为他不在乎,他也竭力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在心里是在乎的,很在乎。

现在想来,在我和坤哥的关系中,我总是处于附属、依从的地位,而坤哥总是主动的,指挥一切的,是他带着我玩,这不仅因为他是我哥,他是城里的人,而且更是由于,在性格上,他也是倔强的,争强好胜的,从不甘心屈居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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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正是我大舅家如花似锦的日子。我的大舅和妗子,年富力强,在县城里也有着让人羡慕的位置,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为人敬重的,去他家里的人,叙旧的,闲谈的,拉关系的,每日里络绎不绝真是家中客常满,杯中酒不空。他们的三个女儿,都长大了,一个个出落得如花似玉,大红和二青,工作了三四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给她们说媒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

我的这三个表姐,大红,二青和三芹,她们对我都很好,见了面也很亲切,但是,怎么说呢,在她们的好里面,似乎有一种别样的东西,有一点轻视或者可怜,而又要加以照顾的意思,或许在她们的本意中,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从我的感觉来说,却总觉得有一些不同那微妙的,而又自然而然的障碍,好像自始至终都存在。这种细微的东西,真是没有办法说得清。比如我和我姐姐之间,或者和我舅家的表姐之间,虽然她们也会逗我,骂我,甚至打我,但是打也就打了骂也就骂了,过去之后,我们之间仍然很亲密,并不会在心里留下什么芥蒂;但是大红、二青就不一样,她们并不骂我,也不打我,最多只是逗逗我,亲切的,温和的,但是她们的眼神不经意的一瞥,却能让人感受到分明的距离,那是傲慢的,或者屈尊的神色,是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优越感。是的,那可以说是一种竭力隐藏起来的优越感正是这一点,让我们的内心拉开了距离。我的姐姐也说,我大舅家的孩子都有一点“傲”,她们不大喜欢,我想她们所说的,也是这样的意思。不过,如果站在大红和二青的立场上想一想,她们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日常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那么高级,她们平常所交往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城里人,衣着光鲜,谈吐文雅,她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而且又年青,漂亮,备受宠爱,让她们真心去喜欢那些穷乡亲,喜欢一个乡下来的孩子,也是不大可能的。她们能够不流露出厌烦的神态,能够顾全亲戚之间的礼仪,又那么亲热,那么周全,已经很是难得了。不是还有的亲戚之间,为了谁看不起谁而断绝了来往吗?与那些人相比,我们已经好得很多了,我们还能希望什么呢?——这可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我娘想的似乎不一样,我娘觉得我大舅是她的兄弟,就好像我们仍然是一家人,至少在她的心中,是不希望我们两家越走越远,所以从那时到现在,过年过节,她都要去我大舅家,后来,她老了,走不了那么远了,就不停地督促我和我姐姐,让我们去看望我大舅,直到我大舅去世。

如果说,那时我大舅家的生活是花团锦簇,那么,大红和二青便是穿梭其中的两只燕子,三芹那时在上学,而大红和二青,正到了婚恋的年纪,便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也牵动着亲戚们的心,她们的婚事,也成了一件盛事。

大红和二青,她们两个人也不相同,大红性格安稳沉静,不大爱说话,二青呢,活泼,调皮,也倔强。所以呢,她们喜欢的人也不同,她们的爱情也不同。大红的爱情故事很平淡,或者是否能叫做爱情呢,也很难说。本来她在棉麻厂,有不少小伙子追求她,她对其中一个电工也有点意思,他们来往过一段时间,坤哥告诉我,那个小伙子“人很帅,篮球打得很好”,可是呢,我大妗子却并看不上眼,来家里提亲的,不是某局长的儿子,就是哪个主任的外甥,跟他们比起来,“一个工人,没啥发展前途”,她摇摇头说。那时候,在我们乡村里,是讲究门当户对的,我大舅他们虽然在城里,也受到这些观念的影响,尤其对我大妗子这么好强的人来说,他们家既然是当着官儿的,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即使不能跟更高的官家结亲,光耀门楣,至少也不能跟他家相差太远,如果差得远了,不仅同事之间会议论、嘲笑,而且女儿嫁过去之后,也会受苦受罪。自己娇生惯养的闺女,到别人家里去受罪,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果断地掐断了大红和那个电工的爱情萌芽,迅速地给她定了一门亲,那人是我们县城化工厂厂长的儿子在厂子里做着会计的。大红呢,大红虽然难受,哭了两天,也就没事了,那个电工,她和他也只是拉了拉手,看了两场电影,似乎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而且这个会计呢,看着也伶俐,也踏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她很快也就结婚了。

大红结婚的那一天,可真是热闹极了,鞭炮,彩车,锣鼓喧天那么大的场面,是我们见也没有见过的。中午摆酒席。是在我们城里最好的酒店,有五六十桌,来了不少重要的人物,我们这些穷乡亲也真算是见到了大世面。在我们乡村里,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了,但是摆席,也不过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怕下雨下雪,再搭上篷子,厨师呢,也只是请村里的人来做,别的事,也都是自己家里的人做,像拉桌子板凳,借盘子借碗,等等,所以一说结婚,前后要忙上一个月但是城里人就不同了,什么事都交给了饭店,又排场,又省心,吃得又好。那天,一盘盘菜端上来,可让我们大饱了口福,那些鱼,那些肉,我们平常哪里能够吃得到?那些酒,也都是好酒,平常里谁能够喝得起?于是,我们就尽情地吃喝了起来,那一餐饭,我们吃得是如此满意,直到多年之后,还会有人津津有味地提起,“那一年,大红过事,排场可真够大的,那酒,那菜,啧啧。”

那天,我在二舅的撺掇下,也喝了一点酒,都有点晕乎了,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和坤哥在人群里穿梭,跑来跑去。坤哥也是那天婚礼的主角之一,作为新娘子的弟弟,他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瞩目,又是唱又是跳的,出尽了风头,甚至新郎也不得不讨好他,以免被为难在这种情况下,坤哥简直顾不上我了,我呢,有那么多好吃的,似乎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满意。

大红这款子事,算是过去了,到了二青,又不一样了。二青早就说了,找对象,她要自己找,不用家里人瞎操心,可是她领回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待业青年。我大妗子一听,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我的姑奶奶,你找个什么样的不行?找一个待业青年!你这不是故意气我吗?我看不把我气死,你就不拉倒!”我大妗子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一个正式的电工她还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待业青年呢?那时候,城里的人都是有单位的,而待业青年则意味着,没有单位,没有职业,没有生活保障,只能摆个地摊,或做个小买卖糊口,我大妗子怎么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呢?她真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说,“只要我活着,还有一口气,我就坚决不同意。”可是二青不是大红,我大妗子坚决,二青比她还坚决,她继续和这个待业青年来往着,对我大妗子介绍的那些对象,看都不看一眼,我大妗子疾言厉色地骂她,她索性下班也不回家了,到晚上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早早又走了,家里很少见到她的人影,我大妗子想骂她又骂不到,就冲我大舅发脾气,“那也是你的闺女,你也不管管!”我大舅呢,平常对于家里的事,都是大撒手的,这次我大妗子生了气,他才不得不过问一下,于是有一天二青回来,他把她叫到了书房,跟她谈了半天,可是谈话的结果呢,是他被二青说服了,他说,“那个小伙子也不错,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我大妗子简直气炸了肺,她说,“一个待业青年,能有什么发展!”又说,“就不该让你管,看你管到哪里去了?”我大舅说,“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们也有恋爱的自由呀。”我大妗子说,“行了行了,你别管了,快去看你的文件吧。”我大舅只好讪讪地回到书房里去了。我大妗子又把大红叫来,让她帮着说服二青,大红这时已经有了小孩,她抱着孩子到二青的房间里去,说了很长时间,二青只是逗着那小孩玩,也不搭话,最后她说,“二青,咱妈也是为你好,你也别太犟了。”二青突然问她,“姐姐,你觉得现在过得幸福吗?”大红说,“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就是过日子呗。”二青说,“那我可受不了,要是让我跟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一天也过不下去。”大红听了,低下头,也没有话说了。我大妗子跟二青的关系越来越僵,她又觉得我大舅和大红都背叛了她,自己一片好心,反而受到全家的反对,气急之下,她生病住院了。在病床上,她挂着吊瓶,对大红说,“你去告诉二青,她要是再跟这个人来往,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二青也真是敢作敢为,她说,“就是她不认我,我也要跟他结婚!”她说得出,做得到,很快就和这个待业青年旅行结婚去了。那时候,旅行结婚在我们那里还是个新鲜事物,又时髦,又能避开一些矛盾,年轻人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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