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九姑娘 聂云又一次醒来，发现已经是次日下午，自己正躺在一辆赶路的牛车上。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竟不见长刀。心惊之下，猛地转头看去，见长刀原来在身边一步之远，这才安心。

牛车的颠簸，让他很不舒服，侧身活络一下身骨，却正好将牛车另一边的女子映入眼帘。

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年纪，面容姣好，眉眼之间仍透着一丝少女的稚嫩。她正闭目养神，显然之前与那些黑衣人的打斗，让她消耗极大。

那女子对聂云的目光似有所觉，双眼倏地睁开，正对上聂云目光，让聂云静若古潭的心湖荡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在这苍茫荒野的夜里，映着星月的微光，那一双水眸熠熠生辉，竟让人心生恍惚。聂云不禁想起这样一句话：“面若桃花，星眸璀璨。”

那女子蛾眉稍晚，漾出一丝安心的笑意：“你醒了。”

聂云动了动，发觉口中残留着稀粥的余味，再看女子身旁一只小火炉上煨着一小壶稀粥，想是这女子和那老伯喂他喝了一些粥吧。聂云身体也稍稍有了些力气，原本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悄然融化：“嗯，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女子勾唇微笑，说道：“你也救了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仅只言片语，一颦一笑，聂云便对眼前女子有了些许好感。在这纷乱之世，能对路边遇难之人出手相救，且并不以恩情自居的人，心性定然是不差的。

聂云有些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牛车的边沿上，说道：“救命之恩也能扯平，这话倒是有趣。”

从聂云刚醒来时的警觉，到后来的冷静，再到此刻的放松，那女子对这一连串变化尽收眼底，了然于心。她行走江湖已然多时，虽未沾染其中陋习，却因天资聪慧，对于其中人情世故也多有体察。聂云下意识的这些反应，让那女子确认聂云对她的心态由防御转为信任，已不存在攻击性。

江湖险恶，能活下来的都是有能耐的人。虽仅仅是几个回合的察言观色，已足以让两人对彼此有了初步判断。自此，两人之间才从披着平和外衣的试探，真正开始变得平和。

那女子问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聂云说道：“在下姓聂，区区一介流浪之人，贱名不足挂齿，因家中排行第三，叫我聂三便可。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聂三大哥……小女姓唐，家中排行第九，便叫我唐九儿吧。”那女子也是聪慧，依样画葫芦地说道，引得聂云会心一笑。

“唐九姑娘。”聂云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唐九儿见聂云神情肃然，也是脸色稍整，说道：“聂三大哥请讲。”

聂云说道：“车上可还有干粮？”

唐九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扑哧笑出声，说道：“车上干粮足够，聂三大哥不必客气。”话毕，唐九儿探身从牛车前面的包袱之中摸出两个窝窝头和四条生地瓜。

聂云接过之后，便狼吞虎咽起来。他此番真是被饿得狠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相了。唐九儿见他这副情状，便摸出几钱银钱，说道：“聂三大哥，我这里有些银两，来日你可去买些好吃的吧！”

聂云见状，不由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把他当成吃不起饭的乞丐了。他自嘲一笑说道：“我这副模样，让唐九姑娘见笑了。说实话，我身上还有些许银两，之所以饿成这副惨状，实是因为买不到吃的。”

唐九儿惊奇道：“有钱还买不到吃的，还有这样的奇事？”

聂云点头道：“这一带连续三年大旱，想必姑娘也是见到了。”

唐九儿说道：“这个自然。不过，我久居彩凤谷，也常外出采购吃穿物事。那一带也是连年大旱，却未见此类奇事么！”

聂云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处方圆百里是武道名门‘唐门’辖地。唐门规定，每家每户每年需上交十二石粮食。如今大旱，所征收之物却并不减少。小民百姓反抗不了武道宗门，迫于淫威只能上交粮食。可这么一来，剩下的那些粮食哪够养活一家数口？我这一路行来，多见路边有饿死之人，便将身边的干粮分给一些妇孺。却不料那之后再买不到粮食，若非遇到姑娘，便也要饿死在路边了。”

唐九儿听完，脸有不愤之色，说道：“唐门竟有这般可恶的行径，长此以往，岂不让周边百姓寒了心！”

聂云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武道中人往往醉心于武道，以强者为尊。他们哪里会顾及升斗小民的死活？”

唐九儿异常坚定地说道：“将自己的强大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事必须禁止，就算是唐门也不能例外！”

“但愿吧。”聂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意识到一件事：这姑娘也姓唐，唐门的“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