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理好了，这两天注意保持干燥，不要沾水。”

尚夏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受伤的男生身上，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交代着注意事项。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带着某种审视，让她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

“谢谢医生。”男生龇牙咧嘴地道谢，在同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

遮阳棚下，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种无声流淌的、混合着震惊与尴尬的微妙气氛。

尚夏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抬眼看向林煦。他比三年前更高了些，肩膀更宽，穿着军装的样子褪去了学生教官的青涩，多了份属于职业军人的硬朗与沉稳。只是那双看着她时微微弯起的眼睛，依稀还有当初那个会偷糖的年轻教官的影子。

“林教官，”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寻常的寒暄，尽管心跳依旧失序，“好巧。”

林煦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像是要找出变化的痕迹。

“不巧，”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松弛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我就在这带训。”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身上的白大褂，语气转为肯定，“你长大了，尚夏。”

不是“尚夏同学”，只是“尚夏”。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陌生的亲昵感，让尚夏耳根微热。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目光，落在他的肩章上。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手指在口袋里蜷缩，握紧了那枚弹壳，“我学医了，过来实习。”

“看出来了。”他看着她刚才处理伤口时留下的、沾着些许碘伏的手指，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赞许，“很专业。”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尚夏心里莫名一暖，仿佛三年来的埋头苦读，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隐秘的肯定。

“林教官！”远处有学生在喊。

林煦回头应了一声，又转回来看她。他的时间不属于自己。

“我这边还有训练。”他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克制，但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你……在这里要待多久？”

“到军训结束。”尚夏回答。

“好。”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尚夏无法立刻解读的情绪——有久别重逢的惊讶，有看到她成长的欣慰，或许，还有一丝和她相似的、无所适从的波澜。

然后，他利落地转身，迈着标准的步伐走向操场中心，背影挺拔，很快融入了那片迷彩的海洋，仿佛刚才的驻足与对话只是一段短暂的插曲。

可尚夏站在原地，却久久无法平静。

口袋里的弹壳已经被她的掌心焐热。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和阳光晒过的皂角气息。

他的一句“长大了”，一句“很专业”，在她心湖里投下了石子，漾开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原来，有些人，即使隔了三年时光，再次相遇时，依然能轻易搅动一池春水。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