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日程并非总是站军姿和走正步。这天下午,所有新生都被带到了凉爽的体育馆。巨大的电风扇在头顶嗡嗡地旋转,看台上坐满了迷彩服的身影,气氛比起操场的烈日暴晒,多了几分轻松和好奇。
场地中央,几位教官准备进行枪械知识的讲解和拆解示范。学生们立刻兴奋起来,窃窃私语声在场馆里低低回荡。
林煦也在其中。他和其他教官一样,身姿笔挺地站在一旁,等待演示。他的目光例行公事般扫过看台,看到自己的班级时,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弯了一下眼睛。那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尚夏感觉像错觉,随即他又恢复了平静专注的表情。
示范开始。一位教官详细讲解着手中步枪的结构、原理和注意事项。然后,令人屏息的操作开始了——拆卸。教官们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无比,每一个零件被卸下、摆放整齐,都带着一种冷硬而严谨的美感。
“哇……”看台上不断发出低低的惊叹。
尚夏也看得入神。她注意到林煦操作时格外专注,眼皮微微垂着,视线牢牢锁在手中的器械上,手指灵活而稳定,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这和他平时笑着发糖、带他们玩游戏的样子截然不同。
演示完毕,进入提问环节。学生们踊跃举手,气氛热烈。
坐在尚夏旁边的女生徐昭昭看得无聊,视线从场地中央收回,落在了尚夏放在膝盖的手臂上。那处淤青颜色已经变淡,但从形状看,实在不像寻常摔伤。
“欸,尚夏,”徐昭昭碰了碰她,纯粹是没话找话地小声嘀咕,“你手上这伤还没好透啊?上次摔得挺狠哦?”
尚夏心里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把手臂往回收了收,含糊地应道:“嗯……快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淹没在周遭关于枪械的讨论声里。
场地中央,正在回答另一个学生问题的林煦,话音几乎没有停顿。他流畅地解释着某个原理,目光依然看着提问的学生。
然而,就在尚夏低头、手臂微微后缩的那个瞬间,他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她所在的方向。那目光停留了或许只有零点几秒,像鹰隼掠过湖面,迅疾而无声。
他看到了那个下意识的躲避动作,也看到了她手臂上那一块不自然的痕迹。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和地解答着问题,仿佛什么也没注意到。
但在他接下来的讲解中,语速似乎比刚才放缓了半拍,那深邃的目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快速扫视全场,而是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沉静。
提问环节结束,讲座也接近尾声。教官们开始整理器械,学生们也准备解散。
林煦弯腰拿起一个零件箱,转身时,视线再次自然地投向看台,掠过尚夏。
这一次,他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笑意,也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是一种极淡的、若有所思的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重新评估什么。
尚夏正和徐昭昭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这道短暂的注视。
那道目光一触即离,林煦已抱着箱子,和其他教官一起,稳步离开了场地。
体育馆里人声嘈杂,学生们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拆枪演示,陆续离场。
没有人知道,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一场无声的观察已经发生。一个秘密或许已被洞悉,但提问被沉默取代,好奇被谨慎掩藏。
只有尚夏手臂上那块淡淡的淤青,和她自己心里那点细微的不安,证明着某个话题曾被短暂地提起,又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