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脸色突变,手上捧着的一杯茶险些摔了出来,又堪堪扶住了,那一瞬丞相大人脸上的风云变幻六月看得甚明晰。丞相大人不愧在官场混迹多年,转瞬便坐定下来,掩了神色,悠悠品了口凉茶,向席上宾朋转悠一圈,暗里派人寻觅。
六月甚气愤,腮帮子一鼓,手拳子一窝,想去找游吟生拼命,气汹汹道:“系念追了他这许久,明明已经答应她了,如今却敢逃婚,今日我定要将他揍一顿,出出心上这口恶气。”
坐在旁边的帝君反手将她掌心一握,柔声道:“你去揍他,不过欺他如今是个凡人,若是他重回仙位有了法术,你打不过他,白白吃了许多苦,怎么办?”
六月一怔,觉得他讲的颇有道理,“帝君思虑得是。他白白辜负系念一番心意,我是应该是在他还未记起之前,将他揍了够本,待日后他来寻仇,也不会冤屈。”
帝君面上出乎意料呆了一呆,随即又笑了笑,“那你是如何得知,他现下还未记起?”
“啊?你是说他竟是记起来了么?”六月惊了。
如今他记起来了,确实不好招惹。想当年自己也是贸贸然与一鲤鱼精斗气,却是不敌,才累及自己娘亲性命,这是多么沉重且深痛的教训。对,打架委实不是件好事。
六月忽然记起什么,问道:“你既知他记起来了,为什么不告诉系念?”
“你又没问我,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这般重要的事他怎能不说?那人还回答得理所应当,六月有些气急,但念着他术法高,忍了道:“那我不与你纠结这些,你倒是说说,现下该怎么办。”
息渊倒是气定神闲,刮了下杯里的茶沫子,思忖道:“当年星贺下那必秋领,依他的修为,即使寻不回西王母的簪子,也不该一魄无还。”
这话讲得颇有深意。若是照帝君的说法,星贺仙君修为精深,没寻到便是没寻到,保住性命应是没有问题,不然系念当日也不会放他离开。他弃了簪子,回来了再作打算,还是可以与系念过安生日子的,何必要拼死拼活,定要耗在必秋领那邪灵之地?莫非,是自己不要命了?
六月大悟道:“他没寻到西王母的簪子,不能让系念回到母族,星贺仙君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即便是死在那邪怨之地当一只孤魂野鬼,也没脸回去见她。”想到此处,六月捶胸顿足,“他待系念如此情深,我却还想与他拼命,真真是我糊涂了。”
“你猜对一半,也错了一半。”
“唔?”六月疑惑了,“那这事究竟怎样?”
息渊放下手中茶盏,目光渐渐飘远,道:“其实西王母做的亲事也很好,那百里觞的确是人中龙凤,可是他父亲醉酒时曾做过一件不甚光彩的事,调戏了星贺的娘亲。虽最后悬崖勒马,到底却是星贺心上一块心病。因此事不甚光彩,故瞒了下来,九重天上鲜有人知。”
息渊说着,眼睛不由往六月脸上觑了觑,见她面上果然一红,不由粲然一笑。
“这便是此事的因,故百里觞没能娶到系念;而星贺自己又种下一因,他没料到系念看起来柔柔弱弱,在****方面,却是如此决绝。她为他逃婚得罪了西王母,革了族谱,而星贺此时方悔,有愧再面对她,自愿葬身食魄妖之口。”
六月听完,百感交集。此中因因果果,是是非非,实在难辨。可她不懂,为何要如此纠结是非对错?若是两人剖心相待,又何必煎熬这五百年?
六月幽幽叹了口气,“星贺仙君闹了着许多,真真是错得一塌糊涂。”
再抬头,竟是撞进帝君眸中,身边景象如他眸中风云变幻,喧嚣的礼堂都远去了,两人置身满院桃林,四周落英纷飞。六月能感觉到今日的阳光正好,红花绿草之间,远处,一对男女执着手,不知在讲些什么。
而帝君望着六月的眸中,那一丝黯然极浅极淡,转瞬即逝,恍若浮风。他轻叹一声,清越的声音带了丝哑然,道:“那你的意思是,若是真心喜欢,便可原谅那个男子么?”
六月回答得甚畅快:“为什么不原谅?既然这么喜欢,何苦要让自己难受?若是我,定是时时刻刻都不与他分离,要他待我好,哦不,是加倍的好,每日占他便宜,好还尽欠我的帐。”
她说完,息渊微微一笑,满目春光柔和,附和道:“你讲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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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