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的交换生的缘故,陈司柏依然在经济学院大群里,当她看到研究生保研名单公示被老师发到群里时,她犹豫着是否要点进去看到底有没有温斯和的名字。她不敢赌,她不想去猜温斯和是否会为了她对抗自己的父母,一旦她知道自己没有被选择,她控制不了会发大疯。
陈司柏回了春江和瑞,大半个月没回来,冰箱上还贴着温斯和写的便利贴,她的视线扫过那些“记得买胃药”、“少喝冰美式”的便签,她伸手撕下写着“周年纪念日快乐”的那张,事实证明她赌输了。
温斯和坐在图书馆看着教务系统页面,浑身颤抖,保研确认通知像道血色烙铁灼伤视网膜,她摸向右耳垂的虎鲸耳钉,冰凉的触感刺进颅骨,是那年在珠海长隆海洋馆陈司柏亲手给她带上去的,当时鲸鲨正从她们头顶游过,波光在陈司柏的锁骨投下晃动的银河。
“你答应我的事,和我一起去濠...”陈司柏将耳钉推入她渗血的耳洞里,“到时候也要戴着这个。”
此刻她的耳洞突然刺痛了起来,手机上弹出陈司柏的消息:我回家了。温斯和抓起书包冲进雨里,帆布鞋踩碎路灯投在积水里的光斑,那些关于威斯康星的留学资料还在她床上没来得及放回去。
她一路小跑,进门抬头看见陈司柏斜倚在二楼边,黑色衬衫领口溅着暗红,脚边躺着摔碎的红酒瓶,被她藏起来的资料也翻找出来摊开在床上,陈司柏没有说话,侧身打开房门示意她走进卧室,她一路过去在二楼卧室的台阶踩到碎玻璃。
“不解释一下?”陈司柏陈晃着手里文件,保研确认函的钢印在昏光里泛青,她身后是敞开的衣柜。温斯和伸手去够那张纸,却被陈司柏擒住手腕按在墙上,混着酒气的呼吸扑在耳后:“我教过你什么?遇到监控要学会销毁证据。”陈司柏沾着红酒的指尖抹过她嘴唇,“结果你连保险箱密码都用生日?”
衣柜里的秘密相册摊在床上,每一页都浸着红酒。温斯和看见那张她们在校门口的合照;十九岁的生日蛋糕上插着澳门塔造型蜡烛,火苗舔舐着陈司柏咬过的草莓。那些是温斯和为数不多有关她和陈司柏的高中记忆,之前她一直放在家里的纸箱子,怕温锌岚又翻她的东西,她干脆都搬来了新家,放在保险柜里。
“我改过密码了...”温斯和去抢泡在酒液里的照片,“妈妈上周查我手...”陈司柏突然笑起来:“你妈你妈,他妈的,什么都你妈,所以我们的约定排在你妈之后?”
“我都还没要你解释,你先开口问起我来了。”温斯和此时眼里的陈司柏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先发制人一样有什么资格审问她。
陈司柏听了这话更气了,印象里几乎没人敢这样和她说话,温斯和也是乖的不行,在一起之后从未这样语气说过话,她觉得温斯和现在除了敢保研,简直要反了天了。愤怒和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向陈司柏袭来,她感觉一切事情都在失控,就连温斯和都要脱离她的掌控。
她扯开衬衫,锁骨下方靠近心口处的纹身沾着血渍,温斯和在眩晕中看见陈司柏后腰的伤疤,“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疤?”
陈司柏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你知道撒谎的下场是什么吗?”温斯和本能想往后退去,后背却撞上二楼冰冷的护栏,陈司柏染着血的手抚上了她的后颈,拽过她的手腕按在墙面上,耳垂突然剧痛,陈司柏扯下来那枚耳钉,将带血的耳钉扔进杯里,血珠连着阴线低落地上的瞬间,陈司柏含住她的耳垂用力吮吸,虎牙抵在她跳动的颈动脉。
温斯和紧紧拽着衣服领口,手肘不小心撞翻了立柱台灯,黑暗中有玻璃碎裂的脆响,陈司柏抓住她的脚踝拖过满地狼藉到床榻边缘,冰凉的酒瓶口抵住她颤抖的膝窝,酒液顺着腰线流进她的内裤。温斯和想掰她手腕时摸到了她腰后的伤疤,陈司柏扣住她的五指按在床上,解开她睡衣的纽扣,“我现在告诉你违背约定,背叛我们承诺的代价是什么。”
带着酒气的吻落在她的胸口,温斯和闻到混着铁锈味的酒精气息,眩晕中她瞥见窗边的虎鲸雕像,那是去年陈司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陈司柏掐住她的下巴逼视:“看着我。”温斯和看见陈司柏通红的眼底泛着泪光,这个发现比肌肤上的疼痛更尖锐,她发狠似的咬住了陈司柏的肩膀,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她心底竟然涌上一股报复后的快感。
她早就意识到了和陈司柏的不般配,可自己却一直在自欺欺人,她沉浸在这个陈司柏为她编织的美梦里。她和陈司柏身份不对等、地位不对等、陈司柏却还是先向她抛出了爱的橄榄枝,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可陈司柏的身边早就站满了人,她甚至排不上号,只能呆在最阴暗的角落。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老鼠,只能仰视着陈司柏,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祈求陈司柏偶尔记起她时给她一点阳光,可老鼠又怎么能见光。
“所有人都告诉我要接受要坦然要勇敢面对,我想知道什么叫直面,难道我还不够勇敢吗,这些事是我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吗?我在这个地方这个环境,每当我想通了一点点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出现发生打击我击破我,所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温斯和的声嘶力竭,带着愤怒、不甘、委屈、嫉妒、还有爱恋,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种情绪漩涡里。陈司柏没有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过了很久才松开了温斯和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
“你从来从来一次都没有说过爱我,陈司柏,所以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顺从还是依赖,还是惯性,让你都没有察觉的潜意识里的执念。”
“你看我的时候是觉得我好看还是好骗呢?”
“我选择沉默,也许幸福本就不属于我,温斯和,承认你爱错了人,没那么难。”陈司柏说完从她身上爬起来。
“别走,陈司柏,如果今天你踏出这个门,我们两就完了。”
“我们两早完了。”
“你什么意思?”
“我和你妈,你从来就没选过我一次,你总是说喜欢我、爱我,然后呢,但行动上就没坚定站在我这边过。”
“那我到底该什么时候站在你这边?无数个我需要你的时刻,那你呢,你有需要过我吗?”
“你极端恋痛的根源是你恋母,你的恋母情节让我觉得恶心,我感觉我快变成你的第二个妈了,我讨厌我自己这样,或者说我可能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你,温斯和,我把这些都藏的很好,你为什么要激发出来,要让我这样,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恶魔。”陈司柏一针见血指出温斯和和温辛岚的畸形关系,“你见过哪个家庭的母女关系像你和你妈一样,说你们是情侣都不奇怪。”
温斯和没说话,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和陈司柏太亲密了,彼此看过了对方最阴暗、不堪和本质的一面,忘了其实对方平时也是个正常人,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光鲜亮丽的角色。她们已经忘了保持距离,没有边界自然看不到,后果便是双方肆无忌惮地伤害彼此,大家都懒得伪装了,忘了原来的样子,熟悉滋生了轻视。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我的,那就这样好了,我不想再多说了,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陈司柏突然话锋一转:“和我一起去美国吧,斯和,我养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也有不做任何事的自由。”
“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你的自尊,你的骄傲,但是我也有我的,我没办法什么都不要就跟着你走,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的意思是说我自私?”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我就是自私,自私到我可以亲手将我爸还有他在外面那些私生子送去坐牢,我就是这样六亲不认,你也一样虚伪,一家子假清高,知识分子的做作,追名逐利,你不就是想要人人羡慕你,维护你们家世俗的成功吗?你和我半斤八两。”
摔门而去的巨响震落玄关处的合照,只剩温斯和蜷缩在床边,她瞧见床头柜放着一瓶全新的香水,是Xerjeff的nio,她拆开,喷了喷,先是橙花的味道,然后是茉莉,最后和香薰机的喷出来的味道一样,雪松琥珀和愈创木,“原来这就是你之前说下次给我带的礼物,可惜离开了你才闻到了后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