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的黑暗开始出现光斑,耳朵里响起嗡鸣。
但她没有停下。
因为她想起了沈铭。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冲进实验室救她的年轻人。想起他之后被排挤、被打压、却从未后悔的眼神。想起他现在躺在隔离室里,咳着血,还在惦记那些破碎的意识能不能被救赎。
“江岚。”苏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轻,但清晰,“够了。你已经给得够多了。”
江岚睁开眼睛。读数停在72%。
够了。配方要求的最低阈值是70%。
她松开手,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眼前的景象在晃动,像隔着水看世界。她感到一种奇怪的“薄”——不是虚弱,是某种本质性的东西被稀释了,自己变得……透明了一点。
但合成仪的反应舱里,液体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乳白色的浑浊迅速澄清,变成一种通透的、泛着微光的淡蓝色。液体内部,无数细小的光点开始生成,像夜空中缓慢亮起的星。那些光点彼此吸引,旋转,逐渐形成稳定的螺旋结构。
成功了。
江岚看着那管液体,想笑,但眼泪先流了下来。
不是悲伤的泪。是一种更深邃的、混杂着痛楚和释然的东西。
苏芮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
“擦擦脸。”她说,“你做得很好。”
江岚接过毛巾,捂住脸。温热的湿意透过布料,熨帖着过度紧绷的神经。
“样品……”她声音闷闷的,“还要等小穗他们从‘方舟’拿到。但如果他们失败……”
“那就用你这个。”苏芮说,“你已经救了一个人。至于能救多久,救多少……交给天意吧。”
天意。江岚从来不信这个。但此刻,她忽然觉得,也许真有某种比人类更大的秩序,在看着这一切。
她擦干脸,重新站起来,开始进行最后一步:分装。
淡蓝色的液体被小心地注入三支特制的注射器中。每支都只有五毫升,但那些微光在玻璃管中流转,像封装了一小片星空。
江岚拿起其中一支,对着灯光看。
“沈老师,”她轻声说,“这次换我救你了。”
地下室的门忽然被敲响——是有节奏的三长两短,约定的安全信号。
苏芮去开门。门外是李哥,推着一辆小型推车,上面堆着几个密封箱。
“江组长,”李哥低声说,“你要的催化剂,还有便携式冷藏箱。协会那边已经开始搜查了,你们得尽快转移。”
江岚点头:“谢谢李哥。老街那边……”
“邻居们都醒了。”李哥的表情很复杂,“还有点迷糊,但知道出事了。大家互相照应着,没人乱跑。王大妈在组织人煮粥,说不管发生什么,饭得吃。”
很朴素的智慧。江岚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那就好。”她说,“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到车上。我们回倒悬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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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悬屋地下室,凌晨七点五十分。
红英和小穗的意识连接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金色的光流在她们之间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两个人的呼吸频率、心率、甚至脑电波都开始同步。
屏幕上,那幅“刺绣”已经完成大半。
复杂的指令流像一幅立体的星图,每一个节点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戳和触发条件。从第0秒到第300秒,每一毫秒都有安排。这是人类意识与机器逻辑的极致融合,是绝望中诞生的精密艺术。
林深站在她们身后,看着屏幕,也看着连接椅上两人苍白的脸。
她能感受到那种消耗——不是体力的,是存在感的。红英的轮廓似乎变得模糊了一点,小穗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她们在用自己的“厚度”,去编织救人的网。
就在这时,监测沈铭生命体征的屏幕,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
心率曲线断崖式下跌。血氧饱和度跌破安全线。体温飙升到41度。
“他不行了!”林深冲到屏幕前,“神经毒剂进入终末爆发期!必须立刻注射逆转剂!”
但逆转剂样品还在“方舟”里。江岚制备的新药剂需要意识场激活——而红英和小穗此刻无法中断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