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走上楼梯,回头看向同伴们:“今晚开始准备。李晓梅,搜集体验馆的建筑图纸和安防系统数据。陈薇,准备医疗包和记忆稳定剂。红姐,你和我一起训练——你需要重新连接战斗记忆,但这次我们不从银行提取,我们从你自己的身体记忆里找。”
“那我呢?”小雨举手。
林深蹲下身,平视小女孩的眼睛:“你负责感受。如果我们靠近地下庇护所,你会是第一个感知到记忆辐射的人。你是我们的‘纯净锚点’,小雨,你比任何仪器都灵敏。”
小雨用力点头。
林深起身时,柜台上留声机的唱针自动落下,林婉的声音轻柔流淌:
“我会监控所有通信频率,尝试定位档案员的位置。她冒险传信,处境一定很危险。”
“还有,”林深补充,“如果陆昀那边有回应,无论同意与否,第一时间告诉我。”
准备工作的节奏迅速展开。倒悬屋仿佛一个苏醒的有机体,每个部分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调整状态。林深在茧中剧场里与红姐进行意识连接训练,帮助她挖掘那些深埋在肌肉记忆里的战斗本能;李晓梅的黑客程序悄然渗透记忆体验馆的系统;陈薇调试着新研发的记忆共鸣护盾——那是以教育记忆库钥匙为核心的小型装置,能在短时间内形成一个真实性力场。
深夜十一点,当林深结束第三轮训练,浑身被汗水浸透时,倒悬屋的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不该有客人。
所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红姐无声地移动到门侧,陈薇启动应急防护,李晓梅调出门外监控——
画面里站着一个人,浑身湿透,没有打伞。
是陆昀。
他独自一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大衣,手里没提任何东西,只是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倒悬屋的招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这个曾经掌控新海市记忆经济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苍老。
林深擦去汗水,披上外衣,示意红姐开门。
门开的瞬间,冷风和雨丝涌进来。陆昀没有立即进入,他的目光扫过倒悬屋内部,扫过严阵以待的众人,最后落在林深身上。
“李哲告诉我了。”他的声音沙哑,“关于圣心女中,关于静儿藏在那里的东西。”
“所以?”林深站在原地,没有请他坐下的意思。
陆昀从大衣内袋取出一个老旧的怀表,打开表盖。里面不是指针,而是一小片记忆结晶,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这是静儿十五岁时,我送她的生日礼物。后来她改造了它,植入了定位和记录功能。”陆昀将怀表放在门口的柜台上,“里面有她最后一次进入圣心女中地下庇护所的记录。时间戳显示……是在她被我软禁的前一周。”
怀表表面的蓝光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年轻的陆静蹲在一个布满灰尘的地下室,用手电照着一面墙。墙上刻满了名字,是那种女学生用发卡或小刀刻下的字迹,层层叠叠,跨越数十年。陆静的手指抚摸过那些名字,然后停在其中一个:
沈清欢,1978-?,她说我们会记住。
影像到此结束。
陆昀合上怀表:“我批准了48小时保护期。记忆银行会出具正式文件,明天上午送达。但守墓人保守派不会理会这种文件,他们的‘大净化’协议凌驾于所有世俗规则之上。”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红姐质问,“你女儿正是因为想揭露你的真面目才遭此下场。”
陆昀沉默了很久。雨水从他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因为沈清欢临终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他抬起头,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她说,‘陆昀,你终将明白,你试图掌控的记忆,最终会成为囚禁你的牢笼。而唯一能打开牢笼的钥匙,是你亲自埋葬的真实。’”
他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下:
“地下庇护所的入口不在官方图纸标注的位置。静儿的记录显示,真正的入口在钟楼西南角第三块地砖下,需要同时按下1943四个数字——那是庇护所建成的年份。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如果你们在里面找到静儿留下的其他东西……请告诉我她最后想说什么。作为父亲,我至少该知道女儿最后的真实。”
陆昀的身影消失在夜雨中。
倒悬屋的门缓缓关闭,将风雨隔绝在外。柜台上,那块老怀表静静躺着,蓝光已熄灭,像个沉睡的秘密。
林深拿起怀表,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沈清欢的意识基底层泛起深沉的情绪波动——不是恨,不是原谅,而是一种复杂的悲悯,像看着一个终于开始拆解自己建造的迷宫的人。
“你怎么想?”林婉的声音从留声机传来。
林深将怀表轻轻放在教育记忆库钥匙旁边。两件物品靠近时,黑胶唱片《沉默之声》自动开始旋转,唱针落下,流淌出几十年前女学生们合唱的旋律。
“我觉得,”林深看着窗外彻底被雨幕笼罩的夜色,“这场表演的观众,比我们预想的要多。而演员……也不止我们。”
倒悬屋深处的共鸣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仿佛某个庞大的存在正在缓缓苏醒。
墙壁上的地图,那些连接圣心女中的记忆丝线,此刻一根接一根地亮起银光,像夜幕中次第点亮的星。
表演,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