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苑内,时光仿佛被湖水的氤氲雾气浸染,流淌得缓慢而静谧。
萧霁的身体,如同被暖风和细雨悄然滋润的枯木,竟真的抽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低烧退去后,胃腑那刀绞般的剧痛发作次数减少许多,虽依旧畏寒,却不再那般无法忍受地颤抖。
而萧胤喂进去的汤药和米羹,吐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能安然留在腹中的时候越来越多。
他依旧终日覆着白绸,大多数时候沉默地躺着或靠着,仿佛依旧沉睡在那个无人能触及的世界里。
但心境终究是不同了。
他会微微侧头,朝向窗外有阳光或者水声的方向;当萧胤替他擦拭手指时,那冰凉的指尖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不再是全然无力的僵直。
萧胤下令将所有的朝政文书搬到暖雾阁的外间。平日他就待在那里,寸步不离。每每处理政务时心神不宁,每隔片刻便要起身入内查看,试探额温,掖好被角,或是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贪婪地看着那胸膛微弱的起伏,确认那人还在呼吸。
这日清晨,天色澄澈,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暖阁,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和熏香混合的气息。
萧胤端着一盏刚沏好的参茶,温度晾得恰到好处。他走到榻边,如往常一样,极其自然地先自己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小心地坐到榻沿,轻声唤道:“皇叔,喝点水润润喉。”
他并未期待回应,只是习惯性地将茶盏凑近那淡色的唇瓣,准备像往日一样,一点点耐心地喂进去。
然而,这一次——
那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的气音,极其缓慢地逸出:
“……好……”
声音轻若蚊蚋,干涩破碎,却清晰无比地在寂静的暖阁内炸开。
萧胤整个人僵在原地,端着茶盏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那苍白的面容。
他是不是……听错了?是幻觉吗?数月来的期盼与绝望交织,让他几乎不敢置信!
“……皇……叔?”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巨大的恐慌与希冀,“你……你方才……说什么?”
榻上的人似乎耗尽了力气,沉默了片刻。就在萧胤以为那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心脏即将沉回谷底时——
那唇瓣再次艰难地动了动,这一次,声音比方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却依旧微弱沙哑:
“……要……喝水……”
是真的!
不是幻觉!
皇叔说话了!他开口要水喝了!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萧胤的全身!冲击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麻,头脑一片空白!
“水!好!水!有水!”他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扑到桌边,因为太过激动,手指颤抖得险些将茶壶打翻。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试了又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回到榻边。
这一次,他不再是用勺子,而是极轻地、将杯沿凑到那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