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拨云雾见天日的说法,而这云雾拨开了,三才阁便有了。
因为三才阁的云雾,常年如此。
作为一座上三宗的护山大阵,除非掌门愿意,一般人是拔不开的。
饶是许颖逸的勘破虚妄的“点睛眼”,也无法真切地瞧出个真切来。
行至半山腰处,何先生轻甩袖袍,裹挟着二人的风团便朝一处云涡处飞去。
到了云涡,风旋散去,二人掉入其中,许颖逸则如堕五里雾中,陷入了一种迷离恍惚、莫名其妙的境地。
“嗤!”何先生稳稳着地。
许颖逸两脚刚着地,就有一副轻盈盈的感觉,妙不可言。就好像,像儿时不穿“苍天在上我挑之”锁子甲时的快活日子。
许颖逸蹦跶了几下,还真新鲜!
许颖逸现在才发现,是山的上空被云雾覆压了,山表依旧是寻常光景,目光所及,一览无余,与山下无异。
“呦,这不是何秀才吗?你不在师塾里好好教书来这干嘛了,还带了一个娃娃。”一个个头矮小的佝偻老人突然从一棵大树的枝头上一跃而下,将拐杖柱在地上笑眯眯地说道。
许颖逸吓了一跳,这哪突然多出个人来。
原来是躲藏在茂密的树冠中,没被人发现。
何先生见到来人撇了撇嘴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瞎侃。”
何先生指着旁边左顾右盼的小子说道:“他,我的一个学生,想要修行,于是我就把他送上山来了。”
佝偻老人揉了揉眼睛,仔细朝那小子看去,顿时乐呵了,“何为呀何为,何所为呢?是你傻还是我傻,他这么小能修出个鸟来?现在估计还要在炕头上拉屎拉尿吧?哼,屁大点儿的小子。”
许颖逸牙疼,这臭老头子咋那么惹人厌哩?还有为啥要修个鸟来?不已经有了么...
佝偻老人嘲讽道:“我说何秀才,我不就是前几天下山嘴馋从你的破书阁偷了一壶牡丹酿吗?至于随便扯个幌子拉个小娃娃过来找我麻烦么?”
何先生眉毛一挑,牡丹酿?他不说还真不知道被谁偷了去,这也算歪打正着了。
“嘿...小子你干啥?”佝偻老人看见许颖逸径直朝自己走来。
许颖逸踮起脚尖,将手掌放在头上与老人比了比,刚好差了半个头,喃喃道:“这也不小了啊...”
老人嘴角抽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欺负人不是?说话咋恁伤人呢?”
何先生在一旁强忍笑意。
佝偻老子这也算弄明白了,估计就是这小子自愿要来这山上修行的,于是老气横秋道:“说吧,你小子到底为啥这么着急修行,给我个理由感动我,我就让你留下。”
许颖逸后退一步,手掌拊在胸口,大义凛然道:“我,小颖逸,也就是莲花镇所津津乐道的通天小莲花。今年虽八岁有余,但心怀雄图伟志,立誓要做一位济贫扶弱,惩恶扬善的,有好人心肠的山上仙人。”
又捶胸叹气道:“虽知前路漫漫,修行坎坷,但绝无半点畏缩之意。若问余何能及此尔,无他,独以天地立心为己责,惟以生民立命为己任,如是而已。”
“才明知自己还小,故作此不良计也!”
和当初对白将军所言相比又是另一套说辞...
佝偻老人拄着拐直接听愣住了,拿着拐杖朝旁边的何秀才虚戳了两下,问道:“你教的?”
何先生不回答,这娃娃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咦...”佝偻老人好像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当初聚云宝地试炼大会上把尿撒在地脉阁主南门浦鞋子上的臭小子吧?”
许颖逸眼前一亮,“你们宗门还有人认识我?”
佝偻老人哈哈大笑,“你小子谁不知道,敢把尿撒在南门浦鞋上的,整个漳州是独一份。你的光辉事迹早已在三才阁传开了。听说你与南门浦有个两年之约,宗门里的长老弟子都想到时候见见你呢。”
说道这,突然坏笑道:“还记得当初那些在聚云宝地驭兽的弟子吗?”
许颖逸语气一怂,“好像记得...”
“好像?但他们可惦记你呢,巴不得两年之后你拜入地脉阁呢!听说是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佝偻老人坏笑道。
何先生转头看向许颖逸,问道:“去还是不去?”
“去,怎么不去,为啥不去,小爷儿我又不是吓大的。”许颖逸愠怒道,“地脉阁是吧,等着,小爷儿我给你一锅端喽!”
吹牛皮的功夫,向来是一流。
佝偻老人拍拍手,“佩服,实在是佩服,后生可畏啊,老子当年要是有你这猖獗的脾气,那断的可就不是这一只腿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坡脚。
“那这么说,您是同意我留下了?”许颖逸一脸希冀地说道。
佝偻老人哈哈大笑,“一边划拉鸡屎玩去吧!”
许颖逸脚下一个趔趄,咋这个熊样子嘞?
“何秀才,满十岁才可上山修行,这自古就是三才阁的规矩,就算是掌门都不敢任意打破。”佝偻老人揉了揉下巴,“要我说,还是让他回山下再待个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