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茫然，在这间冰冷的净室里轻轻回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强撑的平静。

他站在那里，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孤寂单薄。听到我的话，他微微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击打中。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麻木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其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痛苦和绝望。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得可笑。

如何相信？

一个上古邪尊的转世，一个身怀毁灭之力、满口谎言的存在，凭什么要求信任？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沉默再次降临，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或者干脆撕破伪装，露出属于“闕”的冰冷面目时——

他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脚步很沉，很慢，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他在我面前，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安全界限，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味和独特冷香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即使刻意收敛也依旧存在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后背却早已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退。我只能警惕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仰头看着他。

他没有再靠近。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不是攻击的姿势。

他的指尖，在那只被我刺伤、依旧淌着血的左肩伤口处，轻轻沾了一下。

殷红的、带着奇异幽香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指尖。

然后，他将那根染血的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处。

一点鲜红，落于他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我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低沉而肃穆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敲击在净室的空气中，引动了某种无形而古老的法则：

“以吾之血，” “以吾之魂，” “以吾真名‘闕’立誓——”

当那个代表着无尽恐怖与禁忌的真名从他口中吐出时，整个净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源自天地本源的威压骤然降临，虽然极其细微，却让我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他眉心的那点鲜血骤然亮起幽深的光芒，仿佛活了过来，形成一个极其复杂古朴的符文印记，深深烙印进他的皮肤，甚至……灵魂！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般苍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反噬，但他咬紧牙关，那双深眸死死地看着我，坚持着将誓言说完：

“此生此世，绝不主动伤害泠雁书分毫！” “凡其所在，吾力所及，必护其周全！” “若违此誓……”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决绝： “则神魂俱灭，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誓成！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眉心的血色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个极淡的、仿佛与皮肉融为一体暗红色印记，如同一个永恒的枷锁。

而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单膝跪倒在地，用手支撑着地面，大口地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肩头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再次涌出鲜血。

血誓！

他竟然立下了最高等阶的、以真名和神魂起誓的血誓！

这种誓言直接沟通天地法则，一旦违背，誓言中所说的惩罚将会应验，绝无侥幸！这是修真界最为沉重、几乎无人敢轻易动用的禁忌誓约！

他……他竟然用这种绝对的方式，来换取我的……信任？

我彻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因痛苦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愤怒、恐惧、怀疑……所有激烈的情绪，仿佛都被这惊天动地的血誓给震散了，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理解的震撼和……一丝丝荒谬的心疼。

他何必如此？

以他的力量和身份，他本可以有无数的选择，甚至可以轻易地将我控制、抹杀，何必用这种自缚手脚、将生死交付于我的方式？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只是想留在我身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狂蔓延，让我心乱如麻。

他喘息稍定，缓缓抬起头，看向我。因为立誓的反噬和失血，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师尊……”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这样……您可以……稍微相信我一点了吗？”

“我把我的命……交给您。”

“若我有半分异心，或对您、对玄天剑宗有丝毫不利……”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您一念之间，便可让我……万劫不复。”

我看着他跪在我面前，献上他的忠诚，他的性命，他的一切，只求那一点点可怜的、渺茫的信任。

我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又像是被浸入冰窟，冷热交织，痛楚难当。

我相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