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弟子依次上前，将神识注入棋盘虚影之中。顿时，棋盘光华大放，演化出各种异象——或山河壮丽，或星辰运转，或心魔丛生……对弈的弟子或眉头紧锁，或汗流浃背，或面露欣喜。

成功者，周身灵气圆融，道心愈发明澈；失败者，则脸色苍白，甚至有人当场吐血昏迷，被迅速抬下救治。

场面庄严而残酷。

“下一阵，静虚峰，江阙。”

执事弟子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我能感觉到身旁的江阙身体微微绷紧。

“去吧。”我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稳住心神，直视本心即可。”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决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但更多的是属于他自己的、冰冷的坚定。

“弟子遵命。”

他大步走向广场中央，选择了一面无人使用的棋盘虚影，盘膝坐下。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神识沉入棋局之中。

刹那间！

那面原本流转着柔和光华的棋盘虚影，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光芒不是变得明亮，而是骤然变得幽深！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入了棋盘内部，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之中，隐约有无数的低语、嘶吼、哭泣声传出，又仿佛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苍凉的气息弥漫开来，甚至隐隐压过了其他所有棋盘的光芒！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异象？” “好……好可怕的气息……”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骚动！就连高台上的长老们都纷纷侧目，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玄昀掌门也皱紧了眉头，目光凝重地看向那面被黑暗笼罩的棋盘，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果然……还是引动了异常！

棋盘之内，江阙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露，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冲击。他的周身，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出一丝丝极其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幽暗气息！

不好！再这样下去，他的秘密恐怕真的要暴露了！

我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强行中断棋局！

就在此时！

棋盘中的黑暗骤然收敛！所有的异象和声音瞬间消失！

那面棋盘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古朴无华。只是棋盘之上，原本应由黑白棋子构成的残局，赫然变成了——一片虚无的混沌！

混沌之中，隐约可见一枚孤零零的、仿佛由最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棋子”，悬浮其中，散发着一种执拗的、仿佛要与整个天地对抗般的寂寥气息。

下一刻，江阙猛地睁开了眼睛！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他前方的地面。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彻悟后的冰冷和……一丝难以形容的疲惫。

棋局光华彻底散去。

试炼……结束了。

结果如何？成功？还是失败？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执事长老。

那位长老盯着那片混沌的棋盘看了许久，眉头紧锁，最终缓缓摇头，声音带着困惑和不确定：

“棋局演化混沌……亘古未见。无法判定……成败。”

“但神魂无损，道心……似乎亦无碍。”

“此局……作罢。”

无法判定成败？

众人哗然！

江阙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对那长老躬身一礼，然后，在一片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回我的身边。

他的脚步很稳，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吐血的不是他。

他看向我，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让我安心的笑容，却最终因为那冰冷的底色而显得有些怪异。

“师尊，”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弟子……回来了。”

我看着他那苍白却执拗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仿佛经历了无尽沧桑的疲惫，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问道之试，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片混沌，那枚孤棋，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