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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寒门书生与他的红衣煞神 > 秋闱三日

秋闱三日(1 / 2)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亦是江南贡院秋闱开启之日。

天色未明,青川城却早已苏醒。不,或许这一夜,对无数应试学子及其家人而言,本就是一个不眠之夜。贡院所在的街巷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车马轿辇、送考亲友、维持秩序的差役兵丁、以及更多看热闹的百姓,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将黎明前的黑暗驱散殆尽。

空气凝重而焦灼,弥漫着紧张、期盼、不安种种复杂情绪。寒窗苦读十数载,乃至数十载,成败荣辱,尽系于这接下来的三日。

段裴起身时,客栈内已是一片窸窣声响。他换上浆洗得干净挺括的青色儒衫,仔细检查了考篮中的笔墨纸砚、蜡烛食物、以及官府发放的号牌文书,确认无一疏漏。最后,他的指尖触碰到内袋中那个小小的锦囊,冰冷的异域香料气息透过布料隐隐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一定。

他推开房门,走廊上已有不少学子匆匆而行,面色凝重,彼此间少有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竞争与压力。段裴深吸一口气,提起考篮,稳步下楼。

客栈掌柜早已候在楼下,见他下来,连忙迎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段公子,一切都预备妥当了?可用些早点?轿子已在门外候着了。”

段裴这才注意到,客栈门口并非只有寻常代步的青布小轿,竟停着一顶更为宽敞稳重的黑漆轿子,轿夫个个精壮沉稳,一看便知非寻常脚力。这定然又是李羡的安排。

“不必早点,多谢掌柜。”段裴微微颔首,心中了然,却也不再多言,弯腰入了轿子。

轿子起行,异常平稳,很快便汇入前往贡院的人流车马之中。轿窗外,天色渐青,沿途皆是行色匆匆的学子与送行人。父母叮嘱,妻子垂泪,友人鼓励……人生百态,在此刻显露无疑。段裴闭上眼,摒弃杂念,默诵着经义文章,将心神调整至最沉静的状态。

贡院辕门已然在望。那是一座巍峨森严的建筑,高墙耸立,瞭望台高耸,门前巨大的“明经取士”牌坊下,甲士林立,戒备森严。所有车马轿辇均不得再前行,学子们必须在此下车,接受第一道查验,然后提着考篮,步行穿过那扇决定命运的大门。

段裴的轿子稳稳停下。他提篮下轿,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欲融入前行的人流。

“段兄!”一个熟悉却令人不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段裴回头,只见陆文瀚也从一顶华美的轿子中下来,一身崭新的宝蓝锦袍,意气风发,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同伴。他看到段裴,尤其是段裴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和手中略显简陋的考篮,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段兄就这般前来应试?倒也……符合身份。”陆文瀚语带讥讽,他身旁的同伴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

段裴面色平淡,只微微拱手:“陆公子。”并不多言,转身便要走。

“诶,段兄何必急着走?”陆文瀚却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不少学子侧目,“听说段兄近日深得李公子‘照拂’,想必已是胸有成竹,稳操胜券了吧?不知李公子可曾为段兄打点好了关节?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

这话恶毒至极,不仅再次暗示段裴与李羡关系不正当,更公然污蔑其科场舞弊,其心可诛!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段裴身上,惊疑、鄙夷、好奇皆有之。科场舞弊是最大的禁忌,此言一出,若段裴应对不当,即便清白,也可能惹上无穷麻烦。

段裴的脚步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向陆文瀚。他平日清冷平和,此刻骤然凝起神色,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陆文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陆公子,”段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冰冷,穿透了清晨的嘈杂,“科场重地,圣贤门前,还请注意你的言辞。李某与李公子之事,清白与否,自有公论,不劳陆公子挂心。至于打点关节之说——”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周围竖着耳朵的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凛然正气:“此乃对朝廷法度、对学政大人、对天下寒窗苦读学子最大的污蔑!段某寒门出身,别无长物,唯有胸中所学、笔下文章,可呈于御前,验于考官!陆公子若有真才实学,不妨考场之上见真章,何必在此行此污蔑攻讦之事,徒惹人笑,自贬身份!”

他这一番话,义正辞严,不卑不亢,既撇清了自己,又狠狠回击了陆文瀚的污蔑,更将自己置于寒门学子力争上游的正义一方,瞬间赢得了周围许多同样出身平凡的学子的共鸣。

当下便有人低声议论: “说得对!凭什么污人清白!” “陆家公子也太过了……” “就是,考场上看本事呗!”

陆文瀚被噎得脸色铁青,指着段裴:“你……你休要狡辩!”

“是否狡辩,榜文自有公断。”段裴冷冷打断他,不再看他一眼,提起考篮,转身毅然走向贡院大门,将陆文瀚那副气急败坏的嘴脸甩在身后。

经过搜检、验明正身、领取号牌等一系列繁琐而严格的程序后,段裴终于随着人流,步入了那扇沉重的贡院大门。

门内是另一番天地。高达一丈有余的青色砖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一条狭长而幽深的甬道通向深处,两侧是密密麻麻、鸽子笼般的号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灰尘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压抑气息。无数脚步声在甬道中回响,却鲜有人声,只有差役低声的指引和考官的肃穆宣告。

段裴按照号牌,找到了自己的号舍。那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仅容一人转身,内有木板一块,充作桌案,另有小板凳一个,墙角放着盛满清水的瓦罐和一只空桶。这便是他未来三日两夜的容身之所。

他放下考篮,简单擦拭了桌板,将笔墨砚台一一取出摆好。动作从容不迫,不见丝毫慌乱。无论外界如何纷扰,一旦进入这方寸之地,他的心便彻底沉静下来。这里是他的战场,而他唯一的武器,便是他苦读多年的学识与笔墨。

卯时正刻,三声沉重的云板声响彻贡院内外。

所有喧嚣彻底平息,贡院大门轰然关闭落锁。意味着考试正式开始,直至三日后方得开启。

考题由差役分发至各号舍。段裴深吸一口气,展开试卷。首场考经义,题目果然刁钻精深,需对典籍有极透彻的理解和融会贯通的能力。他凝神静气,略一思索,便提起笔,蘸饱了墨,在稿纸上开始草拟。

笔尖沙沙,思绪如泉涌。外界的一切——陆文瀚的挑衅、李羡的关怀、市井的喧嚣——都被隔绝在那高墙之外。他的世界中,只剩下眼前的试题,和笔下即将流淌出的锦绣文章。

时间在笔尖悄然流逝。日头渐高,号舍内开始闷热起来。段裴额角渗出细汗,他却恍若未觉,全神贯注。偶尔停笔思索时,他会下意识地碰触一下胸口的锦囊,那清冷的香气似乎能透过衣衫,让他保持清醒。

午后,天气突变,竟淅淅沥沥下起秋雨来。雨点敲打着号舍顶上的瓦片,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贡院内一片寂静。有些号舍漏雨,引来低声的抱怨和骚动,差役匆忙奔走处理。段裴的号舍所幸完好,他索性借着雨声凉意,文思更为泉涌。

夜幕降临,差役分发蜡烛。烛火摇曳,光线昏暗。段裴点燃蜡烛,小心固定好,继续奋笔疾书。秋夜寒凉,他裹紧了衣衫,腹中饥饿,便拿出考篮中的干粮就着冷水默默食用。身体虽疲乏,精神却高度亢奋。

这一写,便直至深夜。待最后一道经义题答完,仔细誊抄到正卷之上,已是子夜时分。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吹熄蜡烛,和衣在那窄小的木板上躺下。

号舍外秋虫唧唧,雨已停歇,月光透过栅栏门隙漏进几缕清辉。胸口的锦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冷香。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却在这极度的疲惫中,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脑海中不再有纷乱的经文,反而清晰地浮现出李羡那双带笑的眼睛和那句“我看重你”。

他带着这抹模糊的暖意,沉沉睡去。

第二日考诗赋杂文,第三日考策论。过程大同小异,白日挥汗如雨,夜间挑灯夜战。身体承受着极大的考验,精神却需始终保持高度集中。段裴凭借扎实的功底和沉静的心性,一一应对自如。策论题目关乎漕运利弊,他结合沿途所见李家的船队及与李羡交谈所得,论述得尤为深刻切实,自觉发挥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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