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很久以前,便用自己身体去承载那鬼鸾的怨气,一丝怨气,便要用一丝血脉之力化解,久而久之,血脉之力耗尽,人也变成了这般枯瘦的模样,其实,他的内里早就被挖空了......”
原来如此!
常荣明白了,不仅是阎罗神形枯槁的原因,还有阎罗自很久以前便大力整饬冥府的原因。
作为阴世共主,冥府大帝,承蒙天恩,才得到这一身帝气,若是不加以善用,有朝一日,自己身归天地,邪祟出、世间乱,受苦的最终还是芸芸众生。
因此,他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前提下,剔除冥府之中的毒瘤,还天下以清正,使邪祟不敢为祸,那时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大帝,请受常荣一拜。”
说完,常荣认认真真,如方才花鬼下拜今安在一般,抱拳,折腰。
这般胸怀天地众生的无我之人,倘若不值得为其折腰行礼,那这世间,似乎也再无一人值得了。
“为什么。”
今安在身旁,不知从何时又多出了一人。
头戴金钿,身披花裳,唇红齿白,本是喜庆的妆扮,可却不小心被那两行清泪喧宾夺主。
丝丝哀怨,寸寸神伤。
“现在你去杀他,没人拦着。”今安在抱着肩膀在一旁,而他的话语当中,令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仿佛他天生如此。
“爹说,最喜欢我穿这身衣裳......”
“在他去世那天,还说让我穿上这一身,高高兴兴的......”
“可他明明是被活活累死在任上,却又为何......”
今安在递过去两件事物。
一只匕首。
一方手帕。
“从那以后,你便彻底恨上了阎罗,这个统治整个阴世之人,是他颁布的严苛法令,才让你父亲那样一介毫无修为的普通吏员,耗尽心血而死。”
秦双拿起了匕首,走向阎罗。
“你干什么!”
常荣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荣,随她吧。”今安在摆摆手道。
常荣听了今安在的话,尽管有些犹豫,但还是老老实实让开了去。
“兄长,你还记得秦矩之女么?”
阎明妃轻声唤醒了阎罗,只是她的话,让一旁的秦双愣住了。
“嗯......好像是蕲城令使,可惜了,那么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说话的时候,阎罗气息若有若无。
“你还记得他?”
秦双难以置信地看着阎罗。
“那几年,蕲城周边发生的事很多,几个城王的亲眷下属为夺取那一片地,闹得不可开交,他身为令使,又无修为在身,在那样复杂的情形下,顶着压力四处斡旋,自然很是辛苦。”
接连说了这么大一段话,阎罗的脸色微微红润起来。
“当时,我与明妃正为平衡城王间势力苦恼,无暇分神,说起来,倒也是我们对不住他。”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阎罗费力地将自己的头转向秦双,他的眼瞳已然变得浑浊无比,仿佛在追忆什么,又像是单纯地发呆。
这是元神即将归于天地的征兆,与凡俗之人死前也并无二致。
“今、今掌柜。”
“来了。”今安在一步踏出,身体便来在秦双旁边。
“你,可有什么办法救救他?”秦双轻咬朱唇,神色中似有不甘。
今安在耸耸肩:“怎么,想多折磨他一段时间?”
“不,我只是,只是想再听他说说,关于我爹的事情。”
一道只有今安在能够看见的金光,自秦双头顶飘飞而出,他一把将之捞在手心,点了点头。
解开一桩恩怨,免去后世无尽因果轮转,自然是功德一件,而那金光,便是一份完整的功德。
“了结的时间快到了......”
今安在笑着,对阎明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