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爹,从生下来时就没有。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爹,不知道爹究竟是怎样一种生物。只不过每次他把别的孩子打哭时,那些孩子总会把他们的爹找来,然后他们的爹又狠狠地把他再打一顿。
唯一不同的是,不管那些孩子的爹怎么打他,他从来都不——哭!
那些“爹”渐渐打累了,只好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有娘。
不过,娘早就死了。
但他仍然对别人说自己有娘。就算娘死了,也是娘。至少,他见过自己娘长什么样子,知道自己娘是什么样的人!
娘,是个温柔的女人。
很疼他,也很爱他。每次在外面受人欺负的时候,娘都会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陪着他痛苦一场。不过,他不哭。他怕自己哭了,娘会更伤心!
每次娘哭的时候,他都会用自己残破的衣袖,拭去娘眼里的泪水。他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保护娘!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有把娘保护好。
娘不但温柔,还很漂亮。
一个漂亮的女人住在破旧的房屋,若没有男人保护,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孩子虽然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可惜却没有保护女人的力量!
一个流氓,横行乡里十几年,手上沾满血腥,背上扛着几条人命。走在路上,犹如阎王巡街,所有人都要退避三舍之地。
他知道娘长得漂亮,于是在一天夜里,来到他家,准备对他娘……
孩子拿起刀向流氓捅去,由于力量太弱小,男人只受了些皮外伤。当他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都敢拿刀捅他的时候,恼羞成怒,一脚将孩子踢飞。当孩子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知。
他醒来时,看到了人间最恐怖的事情。
娘死了!
娘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是内衣完好。他年纪虽然小,但也看得出流氓没有得逞。当他看到娘的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时,他的心被碾成了粉沫。
娘的肚子被一条长长的刀口刨开,足足有一尺长,肠子流得满床都是。他看见,母亲的另一只手攥着满手的肠子。
他哭了。
哭了这辈子唯一的一次。
他知道,娘是不愿意被流氓得逞,宁死不从。她拿起刀将自己的肚子剖开,再把手伸进肚子里把肠子拽出来。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宁可死也不让流氓糟蹋了身子!
埋了娘之后,他唯一还有的,就是两间破屋,三亩薄田。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生活的压力足以把他逼死!
他当然没有死!
他不但没有死,而且活得很健康。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村里十个孩子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这十多年,他过得并不容易。
娘死后,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狗子。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含意,不过是说他活得就像条狗一样。哪怕有一天,就算死了,也不过是条死狗!
他的生活过得很艰难,除了要填饱肚子外,每天还要应对村里各种各样的欺负。他没爹,没妈,年龄不大,身体又瘦弱。村里人看见他,就像看见一条野狗。大人们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孩子们见了他就把他围起来,转着圈地叫他“狗子”。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他去打叫他名字的孩子们,结果每次换来的都是一群孩子打他一个。
第一年,狗子经常被这些孩子打得遍体鳞伤。
第二年,狗子虽然依然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每次都会抓住一个孩子往死里打。
第三年,狗子每次和别人打架的时候,虽然还会挨上几下拳脚,但对方也有几个被他打得爬不起来。
到了第四年,狗子变了。他变成了一头恶鬼。虽然孩子们不再来欺负他,但他却要向他们讨回三年前的旧债。他讨债的方式也简单得很,不过就是见他们一次打一次。每次把他们打得爬不起来的时候,他就让他们叫他的名字。
第一次,他们叫他“狗子”。结果换来的是一顿暴打。打完之后,他用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他们:“我不叫狗子,我叫狼,我是一条白狼!”
从那次以后,世界上再无狗子这个人,而是多了一匹白狼。
十六岁那年,白狼拿起母亲自杀的那把刀,找到了村里的那个流氓。流氓已经不记得白狼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当他看见白狼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问:“你是谁,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