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2,国庆假期的尾声里,许谦临又开始心烦。
郭灵今天休假,许易明还是在上班,而他又要跟许既白一起回学校。
每到放假,时间就如同开了倍速一般,许既白还在客厅里鬼哭狼嚎,许谦临揉了揉眉心,开始收拾返校的行李。
整理完之后,许谦临提着行李箱要下楼,看着许既白和郭灵表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许既白抬手一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然后冲郭灵扑上去:“妈我舍不得你啊呜呜呜呜,离了家我还怎么活啊!”
郭灵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说:“滚吧你个臭傻笔,你走了我可落得清闲。”
许既白愣神半拍,满脸不可置信:“妈,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再抬头看到的是郭灵一派春风的笑脸,以及温柔体贴的语气:“哪有啊小白,我是说,妈妈也舍不得你。”
许既白若有所思:“是这样吗,我就知道……”
看到许既白这副跟没开智一样的表情,许谦临出声:“行了,东西收好了没?”
许既白猛的回过神,回答道:“收好了,我们走吧!”他这人倒是真的割裂,前一秒哭着囔囔说不想走的人是他,现在面前这个像兔子一样蹦跶的也是他。
走到公交站之后,许谦临停靠在一旁低头玩手机。
宁山市的天气像是川剧变脸那般变化无常,一阵风突然卷着云扑过来,天瞬间暗了大半,风里裹着的凉意直往衣领里钻,他下意识把卫衣帽子往头上扣,手指触到布料时才发现,不过半个钟头,指尖已经凉得发僵。
许谦临打了个哆嗦,眼睛有些干涩。
公交车到了之后,他关上手机走上前去,许既白跟在他身后。车窗没关严,风裹着细碎的雨星飘进来,落在手背上凉得发颤。他找了个靠后的靠窗位置坐下,刚想把车窗推紧,就见许既白一屁股坐在旁边,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半瓶冰可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许谦临打量着旁边的人,许既白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套上了一件薄外套。他的外貌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头发微微发卷,蓬松而柔软,头顶戴着一款灰色针织帽,上面还印有骷髅头的图案,活像一个街头霸王。
而此时他正目视前方,在这个角度,许谦临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稚嫩的娃娃脸上长着一双又黑又亮的杏眼,位于眼睛下方的鼻子小巧挺翘,嘴唇红润,怎么看都像是可爱的漂亮弟弟。但这人却偏偏喜欢装酷,耳朵上打了好几个洞,仿佛要在上面挂腊肉一般。他的耳钉多是黑曜石材质,简单而不失气质,亮度足够时还会熠熠生辉,许谦临突然想起路秋霁也戴着同款的耳钉。
许谦临心中暗暗吐槽:戴这个帽子的意义在哪?
许既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瞪着一双眼,声音是刻意营造的凶狠:“你看我干嘛!难道是发现了我的美?!我是不能被你霸占的!”
许谦临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我看的是某个被冻成傻哔的人。”
说着,他伸手,拽了拽许既白那件薄外套的领口,似乎想确认这衣服到底有多不御寒,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喂喂喂!哥!松手!这里人太多了很丢人懂不懂?万一被我们班的人看到了我的名声就毁了……”许既白立刻咋呼起来,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外套,刚才那点装出来的凶狠瞬间破功,许谦临白了他一眼,回复:“你哪来的名声?”
“你懂什么!这叫风度!风度!啊嚏——!”又一个响亮的喷嚏彻底出卖了他。
许谦临嗤笑一声,懒得再理他,转头看向窗外。雨丝渐渐密了,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窗外的街景变得模糊而流动。
他从背包里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隔绝了许既白在一旁嘀嘀咕咕抱怨“感冒了都怪这破天气”的声音,也隔绝了公交车行驶的嘈杂。
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
但没过几分钟,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戳了戳。许谦临不耐地转过头,看见许既白缩着脖子,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手里捏着可乐瓶子,声音因为寒冷和一点点委屈带了点鼻音:“哥……你还有没有多余的外套啊?或者围巾也行……好像真的有点冷……”
他那副街头霸王的酷盖伪装在真实的寒冷面前,彻底瓦解,露出了内里傻白甜的本质。
许谦临看着眼前这个背冻成傻哔的人有点发红的鼻尖,沉默了两秒。接着,在自己随身带的背包里翻找起来——他记得郭灵好像塞了一条备用的薄围巾在里面。
就在他低头找东西的时候,公交车在一个站台停下,前后门打开,涌上来几个乘客,带进一阵更冷的湿气。许既白正眼巴巴等着他哥的救援,忽然目光被车门外某个身影吸引。
看着突然抬眼的许既白,许谦临的眼神也被他牵动,目光向着公交车的前门处望去。
果然是路秋霁,他是那种往人群中一站,就能让人下意识多看两眼的类型,个子高挑,肩线利落却不凌厉,穿衣服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讲究。就像现在的他,外面套着件黑色薄款冲锋衣,版型挺括却不压人,里面是件浅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领口软软地塌着,露出里面叠穿的白色T恤边,简单的黑白灰搭配,被他穿出了少年气的干净和不经意的时髦。
路秋霁靠在车后门的栏杆旁,低头看着手机,仔细望去他还在敲字。
“嗡——”果不其然,下一秒许谦临就收到了消息提示音,然而他并没有理会,而是从包里扯出了那条薄绒围巾,将它套在许既白脖子上。
路秋霁这次倒是很安分,没再过来搭话,只是偶尔会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对上许谦临的目光时,便勾起嘴角笑一下。
公交车在雨幕中平稳前行,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天,或许返校的路上都是阴郁沉重的?
公交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宁山一中的站台。车门一开,湿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清新味道猛地灌入。许既白第一个跳起来,拉着行李箱冲下车,嘴里喊着:“快点快点!淋死了!”
许谦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路秋霁也下了车,很自然地走到许谦临身边,非常顺手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拉杆:“我来吧,地上滑。”
许谦临手上一空,愣了一下,看着路秋霁已经拉着他的箱子迈开了步子,只能跟上去。雨不大,但很密,细小的水珠很快沾湿了头发和肩膀。
回到各自的宿舍后,里面还残留着假期无人居住的清冷气息。许谦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把潮湿的外套挂起来,随后便拿起干毛巾擦拭自己被毛毛细雨沾湿的头发。之后就回到了教室。
晚自习的铃声像是催命符,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