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六的清晨，阳光正好。

江临和纪明微刚从公寓附近的公园慢跑回来。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运动服，额角带着薄汗，气氛轻松融洽。走到公寓楼下大厅时，纪明微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擦掉江临下颌将落未落的一滴汗珠。

江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并没有像最初那样弹开或露出如临大敌的神色，只是耳根微微泛红，略显不自然地侧头轻咳一声，低声道：“……公共区域。”

“哦？”纪明微挑眉，非但没收回手，反而得寸进尺地踮起脚尖，快速在他微微发烫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啾”声，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现在呢？江律师要给我发违规通知单吗？”

江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措手不及，脸颊上柔软的触感和轻微的声响让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试图维持冷静，但通红的耳朵彻底出卖了他。“纪明微！你……”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窘迫多于责备。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惊讶又带着十足好奇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哎呦！这不是江律师和纪律师吗？”

两人同时一僵，循声望去。只见电梯口站着一位牵着柯基犬、满面红光的大妈——正是当初被江临辱骂“短腿煤气罐”的那只柯基的主人！

大妈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在两人紧挨着的身体、江临通红的脸颊和纪明微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得意笑容上来回扫视，脸上写满了“我可算逮到大新闻了”的兴奋。

柯基犬“汪汪”叫了两声，摇着短尾巴试图凑过来。

江临瞬间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只是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僵硬的站姿泄露了他的不自在。他推了推眼镜，试图用冰冷的气场掩盖尴尬：“王阿姨。”

纪明微倒是落落大方，笑着打招呼：“王阿姨，早上好，带‘小朋友’遛弯啊？”她甚至还弯腰摸了摸那只柯基的头。

“是啊是啊！”王阿姨连连点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他俩，“哎呀，真是没想到啊！江律师，你之前不是还嫌我们家‘胖墩’吵，说它是……呃……”她适时地刹住车，但意思已经到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

江临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精彩。他下颌线绷紧，眼神飘向别处，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明微见状，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依旧从容。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江临僵硬的胳膊，对王阿姨笑道：“王阿姨，您别介意。他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可喜欢小动物了，现在我们家里还养了只猫呢，他宝贝得不行。”她说着，手指在江临胳膊内侧轻轻掐了一下，示意他配合。

江临身体更僵了，被纪明微掐过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他艰难地转过头，对上纪明微带着笑却隐含“威胁”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从牙缝里极其艰难地挤出一句：“……嗯。猫……还行。”

这句干巴巴的“还行”，在熟知他毒舌本性的王阿姨听来，简直等同于“爱不释手”！

王阿姨脸上的惊讶立刻变成了“我懂我都懂”的灿烂笑容：“哎呦！真好真好！我说呢，人都是会变的嘛！看看现在，多登对啊！江律师也知道疼人了，都会跟女朋友一起跑步了，还……”她目光又一次瞟向江临还带着点可疑红晕的脸颊，“……呵呵，挺好，挺好！”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响。

江临像是听到了赦令，立刻就想往电梯里冲。

纪明微却挽紧他，对王阿姨笑道：“阿姨您先请。”

“哎哎，好嘞！”王阿姨牵着柯基乐呵呵地走进电梯，还在不停地说，“以后常来家里玩啊！远亲不如近邻嘛！”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微妙至极。

王阿姨的目光依旧时不时地瞟向两人紧紧挽着的手臂。江临目视前方，表情冷硬，仿佛电梯里的广告牌是什么绝世法典，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脖颈都红透了。

纪明微则全程面带微笑，甚至还和王阿姨聊了几句最近的社区新闻。

终于到了所在楼层，电梯门一开，江临几乎是立刻抽出手臂，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家门口，指纹解锁的速度快得像逃难。

纪明微不紧不慢地跟王阿姨道了别，这才走向公寓门口。

门一关上，江临就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抬手松了松运动服其实并不紧的领口。

纪明微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江律师，脸皮这么薄？被邻居看到而已，又不是上法庭。”

江临瞪了她一眼，可惜泛红的脸颊和耳朵让这份瞪视毫无威慑力：“……是你！突然……在公共区域……”

“我怎么了？”纪明微凑近他，故意歪着头问，“亲自己男朋友犯法吗？嗯？江律师，哪条法律规定的？”

江临被她逼得后退一步，后腰抵住了鞋柜，语塞：“……不雅观！影响……影响……”

“影响什么？”纪明微继续逼近，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影响你高冷禁欲的精英律师人设了？”

江临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呼吸有些乱，眼神里是羞恼和一丝无可奈何：“纪明微！”

“好啦好啦，”纪明微见好就收，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软了下来，“下次注意，尽量在私人区域‘骚扰’你，行了吧？”她说着，又飞快地在他另一边脸颊上亲了一下，“补偿你的。”

江临：“……”

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人，所有关于公共秩序、行为规范、风险评估的逻辑再次碎成了一地渣滓。他最终挫败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把发烫的脸埋进她带着淡淡汗味的颈窝，闷声道：

“……晚上再算账。”

语气恶狠狠的，但搂着她的手臂却收得很紧。

纪明微在他怀里笑得肩膀直颤。

看来，高冷毒舌的江律师，这辈子是注定要栽在这个喜欢在公共区域“袭击”他、还擅长帮他搞好邻里关系的纪律师手里了。

而关于“短腿煤气罐”的旧账，

似乎也在一种极其尴尬又微妙的方式下，

被悄然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