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局安全屋內，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李铭和那个被俘的杀手被分别关押在层层守卫的房间里，由最可靠的人手进行突击审讯。凌琛的直属上级，一位以铁面无私和强硬手腕著称的老牌探长德里克，在听取了凌琛的紧急汇报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司法部副部长……”德里克探长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威尔逊副部长……好，真是好得很！难怪之前的几次内部清查都雷声大雨点小！”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安全屋指挥室里踱步：“这件事牵扯太大了！没有铁证，我们动不了他这个级别的人！甚至会引火烧身！”

“李铭的口供、杀手的身份、以及秦夜提供的U盘里的资金流水，虽然能形成证据链，但还不够直接！”凌琛冷静分析，“我们需要苏媛的口供，需要她指认威尔逊，需要找到‘龙’这个人！而这一切的关键，现在都在秦夜身上！”

提到秦夜，凌琛的心再次揪紧。那个男人独自返回了狼窝，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通讯器静默无声，之前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会不会已经暴露了？会不会正在遭受……凌琛不敢再想下去。

德里克探长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凌琛：“这个秦夜，你有多大把握能信任他？根据你的描述，他本身也极其可疑，游走在灰色地带，甚至可能参与过某些非法活动。他现在这种行为，是真心合作，还是另一种更深的表演？甚至可能是苦肉计，目的是取得我们的信任，打入我们内部？”

凌琛沉默了。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矛盾和挣扎。理性告诉他，德里克探长的怀疑合情合理。秦夜身上的疑点太多，他的动机模糊不清，他的手段亦正亦邪。信任他，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但是……想起秦夜将U盘递给他时的凝重眼神，想起他在废弃工厂毫不犹豫冲上去与杀手搏斗的背影，想起他决意返回时那句“也许这次，我能给你一个答案”……凌琛的内心天平，又无法控制地偏向信任那一端。

“探长，”凌琛抬起头，眼神坚定，“我相信他这一次。这是一种直觉，也是基于目前局势的判断。他如果要对我不利，有很多次机会。他没有必要用这种极端危险的方式来获取信任。我认为，他是真的想打破困局，甚至……是想赎罪。”

“赎罪？”德里克探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凌琛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怀疑，七年前我搭档牺牲的那次行动失败，可能与现在这个庞大的黑幕有关，而秦夜……很可能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当时也是被利用的棋子之一。他现在的行动，或许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

德里克探长目光深邃地看着凌琛，半晌，缓缓叹了口气：“凌，我欣赏你的能力和正义感，但有时候，过于强烈的个人情感会影响判断。我希望你的直觉是对的。”

他走到通讯器前，下达指令：“加大对李铭和杀手的审讯力度！技术部门全力破解杀手的通讯设备和李铭提供的所有线索！同时，启动对苏媛和威尔逊副部长的秘密监控！注意！绝对是最高机密级别！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命令下达后，德里克探长拍了拍凌琛的肩膀：“至于秦夜……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做好最坏的打算。”

等待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之一。

凌琛坐立难安，无法休息，也无法集中精力处理其他事务。他一遍遍地看着时间，脑海里不断设想着秦夜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每一种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发现自己对秦夜的担忧，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调查官对线人或合作对象的范畴。那种尖锐的、牵动着每一根神经的焦虑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是因为七年前未解的纠葛？是因为秦夜身上那种复杂矛盾的吸引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凌琛不愿深想。他现在只希望秦夜能平安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天色渐暗，又渐渐泛起鱼肚白。

一夜过去了。

秦夜依然音讯全无。

凌琛的眼眶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申请强行对“迷宫”俱乐部和苏媛采取行动时，他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址和一个时间：【黑曜石酒店，顶楼总统套，晚上十点。一个人来。——Y】

Y！秦夜名字的缩写！

凌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试图回拨过去，但号码无法接通。

晚上十点，黑曜石酒店顶楼总统套……一个人去……

这像是一个邀请，也更像一个陷阱。

秦夜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联系？他为什么不直接回来？他是不是已经暴露了，处境危险，只能用这种隐秘的方式传递信息？还是说……这根本就是苏媛或者“龙”设下的圈套，利用秦夜的名义引他上钩？

凌琛盯着那条短信，内心再次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去，还是不去？

理性告诉他，这太危险了。对方很可能已经张网以待。他应该上报，安排人手包围酒店，进行周密部署。

但直觉又在疯狂呐喊——这是秦夜传来的信息！他可能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急需救援！或者，他拿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必须用这种极端隐秘的方式交给自己！如果带大队人马去，可能会打草惊蛇，陷秦夜于万劫不复之地！

而且，短信强调“一个人来”。

凌琛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最终，对秦夜安危的担忧和一丝残存的信任压倒了一切。他决定冒险一试。

他没有将短信内容告诉德里克探长，只是借口需要回公寓拿一些私人物品，离开了安全屋。他回到自己的公寓，仔细检查了配枪和备用弹夹，穿上了一件轻便的防弹背心，做了他能做的所有准备。

晚上九点五十分，凌琛独自一人来到了黑曜石酒店。这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之一，顶楼总统套更是需要极高的身份和财富才能入住。

他避开酒店大堂，从地下车库直接乘坐需要刷特定权限卡才能启动的直达电梯，前往顶楼。

电梯无声而快速地上行，数字不断跳动。凌琛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像计算机一样开始预演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

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极其安静的走廊。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的香氛味道。

总统套房的巨大双开门就在走廊尽头。

凌琛的手按在腰后的枪套上，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走廊两旁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可怕。

他走到房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