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没有开灯，许言看不清楚许诺的样子，她就抬起手，去摸他的脸，临摹他的脸庞，他的轮廓。

“你瘦了许诺，瘦了好多。”

许诺摇头，“没有。”

“就是瘦了。”许言说着，手还在他的身上，探进他的衣服里摸了摸，摸到的都是骨头，她嘴一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就是瘦了，许诺，你就是瘦了。”

许诺一听她哭了，轻叹了一口气，“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我们都五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许诺，我想你……”

紧紧地抱着许诺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许言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挤压了五个多月的眼泪，如同拧开的水龙头，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她哭成了泪人。

许诺没有安慰，也没有劝说，只是任由她趴在他的肩上哭泣。

而黑暗里，她看不到，他的泪也在默默的流。

这次见面，恐怕将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最后的告别。

躲藏了五个多月，他累了，真的累了，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办法为自己洗脱。

他一直的信仰，让他放弃家庭，放弃爱情，放弃许言，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到头来却让他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不心痛，不难过，怎么可能？

可是，心痛怎样？难过又怎样？

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卧底身份。

在正义的面前，他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一个死无数次都不足惜的犯人。

他真的很后悔，当初他真的不应该那么的急躁，着急着将证据送出去，自己去找人，却没想到，找了个藏在自己队伍里面的敌人的卧底。

可笑吗？

很可笑啊！

他是警方打入犯罪集团的卧底，而他送出去的证据却给了敌人的卧底。

他想笑，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笨，很愚蠢，十二年啊，他为了这份工作，为了完成使命，他从十八岁打入这个集团，到现在三十岁，他放弃了那么多，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可事到如今，他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他后悔十八岁那年，他不应该被他的老上司说服，不应该抛下父母，抛下许言，去接受这件，他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是不自量力，是愚蠢，是可笑的。

现在好了，他终于自食恶果，人生三十年，就要画上句号了。

眼泪一股一股地从脸上滑落，他真的很后悔，很不想离开。

他还要跟他的阿言结婚，生子，他给过她许诺，答应她一定会娶她的，他们还说了，结婚三年不要孩子，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这十二年里，他们聚少离多，他还要好好的陪着她，陪着她走完人生剩下的，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多。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都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跟她亡命天涯，哪怕一辈子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也好过跟她从此，天人永隔。

可他不能够那么的自私啊，他不想要她陪着他过颠沛流离，躲躲藏藏的日子。

他要让她活在阳光下，快快乐乐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车子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许言不知道。

只知道，当她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许诺抱着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开着很暗的灯，进了屋子后，房间的门就被许诺反手锁住了。

虽然房间里的灯并不明亮，但她还是能够看清楚他的样子了。

又黑又瘦的，人也十分的憔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