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本站设为首页
收藏天地网文

天地网文

首页 书架
字:
背景色: 关灯 护眼
首页 > 来自中国的巨星 > 第11章 打破樊笼,奔赴北京

第11章 打破樊笼,奔赴北京(1 / 1)

 2001年的春天,来得迟,且勉强。长春街头的柳树刚冒出点似是而非的绿意,就被一场倒春寒打回了原形。林越艺术团的日子,也像这天气,在温饱线上反复挣扎,难见真正的起色。沈遂之和沈鹤、沈春阳三人,在团里的位置已然稳固,却也清晰地触碰到了那层无形的天花板。下乡,红白事,零星的剧场暖场,循环往复。技艺在磨炼中精进,名气在方圆百里内略有传播,但“角儿”的光环,似乎只属于过去,或者遥不可及的电视屏幕。

沈遂之的沉默里,沉积着更深的焦灼。每晚对着那些自学来的、已被翻得卷边的乐理书,对照着录音机里流淌出的、越来越丰富多样的流行音乐,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饥渴与无力。戏曲的骨架在他灵魂里早已铸就,但流行音乐的血液,他只能靠模仿和零碎的理论去点滴汲取,不成系统,难窥堂奥。与闫学晶或团里老前辈搭戏时那种“老成”,有时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仿佛在扮演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而非真正的自己。沈遂之这个名字,连同赵遂之这个身份,似乎都被困在了一个名为“二人转”的、日渐狭窄的笼子里。

转机,发生在一场几乎被遗忘的、为某企业厂庆凑数的演出后。那家企业效益尚可,包下了市里一个老式礼堂,请了几个文艺团体拼盘演出,林越艺术团是其中之一。节目单上,沈遂之被安排和一个老旦演员唱一段《汾河湾》,沈鹤和沈春阳则照例是活跃气氛的青春小段。

演出乏善可陈。台下坐着的大多是心不在焉的职工和家属,交头接耳,嗑瓜子,孩子哭闹。轮到沈鹤和沈春阳上台时,气氛稍好,沈鹤使出了浑身解数,模仿了一段当时正火的刘德华,倒也博得了几阵笑声和掌声。沈遂之在侧幕看着,心里一片空茫。

就在他准备上场前,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领着几位客人从侧门进来,安排在了前排预留的空位上。其中一位头发花白、气质雍容的老太太,格外引人注目。她戴着眼镜,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嘈杂的礼堂,带着一种久经场面的审视与疏离。

旁边有人低声议论:“那是……谷老师?谷建芬老师?她怎么来这儿了?”

谷建芬?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沈遂之混沌的脑海。谷建芬!中国流行乐坛的重量级人物,无数脍炙人口歌曲的创作者,桃李满天下的音乐教育家!她怎么会出现在东北一个小厂庆的拼盘演出上?后来沈遂之才隐约听说,谷老师那时似乎是来长春参加某个音乐学术活动,被主办方或熟人临时拉来“感受一下地方文艺”。

沈遂之的心跳骤然失序。他几乎是浑浑噩噩地上了台,锣鼓点响起,老旦演员开了腔。他机械地应对着,唱词、身段一丝不苟,但灵魂却抽离了出来,悬在半空,目光死死锁定台下那位安静坐着的老太太。

谷建芬起初只是礼貌地看着,偶尔和旁边的人低声交谈两句。当沈遂之唱到一段需要情绪迸发的高腔时,他不知哪来的冲动,或许是压抑太久,或许是冥冥中的指引,他将那段原本中规中矩的唱腔,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改动——融入了些许他在自学乐理时摸索到的、带有通俗唱法共鸣技巧的处理,同时,在尾音处做了一个微妙的、带有蓝调色彩的转音!

这个改动,在传统戏曲里堪称“离经叛道”,甚至有些突兀。台上的老旦演员明显愣了一下,台下的观众没什么反应,或许根本没听出区别。

但谷建芬老师扶了扶眼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牢牢钉在了沈遂之身上。

一段唱毕,鞠躬下台。沈遂之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他刚回到后台,气还没喘匀,那位引座的工作人员就急匆匆找了过来:“沈遂之?快,谷建芬老师想见见你!”

后台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沈遂之,眼神里充满了惊愕、羡慕、难以置信。沈鹤张大了嘴,沈春阳也睁大了眼睛。林越闻讯赶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惊疑与期冀。

沈遂之跟着工作人员,走到礼堂旁边一个简陋的休息室。谷建芬老师坐在一张旧沙发上,另外几位陪同人员站在一旁。看到他进来,谷老师温和地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孩子,刚才那段《汾河湾》,是你自己改的?”谷建芬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学者式的清晰和舒缓。

沈遂之紧张得手心冒汗,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是……是我瞎琢磨的,改得不好……”

“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谷建芬打断他,目光如炬,“是你的想法。你在尝试用另一种发声方式和音乐逻辑,去诠释传统戏曲的情感,对吗?虽然生涩,嫁接得也有些勉强,但……方向很有趣。你的嗓子条件非常好,基础功看得出来很扎实。更重要的是,你有‘想法’,不满足于照本宣科。”

她顿了顿,仔细打量着沈遂之年轻却沉静得过分的脸庞:“你是专门学戏曲的?还学过别的吗?乐理懂多少?”

沈遂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从铁岭到长春,从学戏到偷学乐理、模仿流行歌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没有隐瞒自己对音乐知识的渴求,也坦诚了当下的迷茫和瓶颈。

谷建芬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听完后,她沉吟片刻,对旁边一位像是助理模样的人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转向沈遂之。

“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是个好苗子,但路子走得有点‘野’,也有点‘窄’。”谷建芬的语气很认真,“戏曲是你的根,这根扎得深,是好事。但音乐的世界很大,你想学的那些流行唱法、创作理论,需要更系统、更科学地训练,需要开阔眼界,需要和不同背景的音乐人交流碰撞。待在现在这个环境里,靠自学和零星模仿,很难真正突破。”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力:“如果你真有这个决心,想打破现在这个……嗯,樊笼,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在北京的工作室,每年会招收一些有潜力的年轻歌手进行短期培训,也带学生。你可以来北京,系统学习声乐、乐理、作品分析。当然,戏曲的功底不能丢,那可能是你未来独特的优势。但前提是,你得真正打开自己,准备好接受全新的挑战和磨炼。而且,这条路不轻松,甚至可能比你现在唱戏更苦,更看不到立竿见影的收益。你愿意吗?”

去北京?拜谷建芬为师?系统学习音乐?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惊雷一样在沈遂之脑海里炸响。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他从未敢想象这样的机遇。北京,那是艺术的中心,是无数音乐人梦想的殿堂。谷建芬,那是殿堂里的泰山北斗!

巨大的惊喜之后,是更巨大的惶恐和不真实感。他配吗?一个跑江湖唱二人转出身、连初中都没正经读完的野路子?

但灵魂深处,那个被戏曲和乐理同时煎熬着的、渴求突破的灵魂,发出了尖锐的呐喊。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可能改变他既定轨迹、挣脱那无形枷锁的信号!留在这里,或许能成为赵家班的好角儿,或许能在林越艺术团混个温饱,但更大的世界呢?音乐更广阔的海洋呢?前世李可困死于戏台的遗憾呢?

“我愿意!”几乎没有更多犹豫,沈遂之抬起头,目光迎上谷建芬,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坚定,“我愿意去!再苦再难,我都愿意学!”

谷建芬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好。具体的手续和安排,我的助理会跟你,还有你们团长沟通。”她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沈遂之,“记住,北京不是终点,只是一个新的起点。带着你的根,但也要准备好,被连根拔起一部分,再重新生长。”

谷建芬一行人离开了,留下沈遂之独自站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心脏狂跳,手脚都有些发麻。走出去时,后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复杂难言。林越第一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复杂,有惊讶,有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好小子……真有你的。谷老师能看上你,是天大的造化。团里……不会拦着你。”

沈鹤冲上来,一把抱住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靠!遂之!你要去北京了?跟谷建芬学唱歌?牛大发了!以后你就是大歌星了!别忘了兄弟我啊!”

沈春阳站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由衷地为他高兴,却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怅惘。

消息很快传开。羡慕、嫉妒、祝福、质疑……各种声音纷至沓来。沈遂之却异常平静。他开始着手准备,办理相关手续,收拾简单的行囊。他特意回了一趟铁岭,去见赵老三。

赵老三听到消息,在自家那间低矮的土屋里,沉默地抽了整整一袋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黑瘦的脸庞看不出太多情绪。最后,他磕了磕烟锅,只说了句:“北京……好啊。比长春更远,更大。去吧,好好跟谷老师学。戏……也别全扔了。那是咱的根。”

沈遂之重重地点头,跪下,给赵老三磕了个头:“爹,我记住了。您保重。”

赵老三扶起他,别过脸去,挥了挥手。

离开长春那天,天空难得放晴。沈鹤和沈春阳都来车站送他。沈鹤依旧咋咋呼呼,塞给他一包自己攒钱买的、据说北京买不到的东北零食。沈春阳递给他一个亲手绣的、针脚细密的平安符,轻声说:“遂之哥,一路顺风。好好学,等你回来。”

沈遂之接过平安符,攥在手心,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与他命运交织数年的伙伴,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愫。这一去,山高水长,前途未卜,再见不知何时,又会是何等光景。

火车轰鸣着驶离站台,长春的街景在窗外迅速倒退,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沈遂之靠窗坐着,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平安符,望着前方延伸的铁轨。

去北京,拜名师,学歌曲。这无疑是一次冒险,是对过往一切的“背叛”与突破。那个由二人转、赵老三、铁岭、长春共同构筑的“樊笼”,正在身后远去。而前方,是未知的、充满挑战却也蕴含无限可能的音乐殿堂。

谷建芬老师的话在耳边回响:“带着你的根,但也要准备好,被连根拔起一部分,再重新生长。”

沈遂之闭上眼睛。前世李可的灵魂在震颤,今生沈遂之(赵遂之)的躯体在奔赴。戏曲的根须,音乐的枝叶,将在这趟北上的旅程中,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淬炼与嫁接。

火车穿过原野,穿过隧道,向着那个叫做“北京”的、能容纳所有梦想与挣扎的巨大城市,疾驰而去。属于沈遂之的,真正意义上的“破笼”之旅,开始了。而他的演艺之路,或者说,他的音乐之路,也将由此,翻开截然不同的一页。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