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没旧情,所以你也没道理救我。”林瑶说道:“既然是杀手,自然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和戒备,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现在看来,你的确只是个凡人。”
林瑶顿了一下,又加了个前缀:“心地好的凡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印瞳笑笑没说话,只是埋着头刨完了碗里最后的两口粥。
放下筷子,印瞳擦着手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你刚才说光靠休养,你的伤好不了?”
林瑶有些迟疑的回答道:“外伤好治,内脏的伤势可能要费些事,但是问题也不大。最麻烦的是窍脉的损伤,七窍九脉是人体最玄妙的地方,而且也最脆弱,一旦有损,便会伤到先天精元,难以弥补。”
印瞳一挑眉:“难以弥补,就是说弥补起来会很困难,但是并非不可能?”
林瑶不置可否,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印瞳,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后才答道:“是,但是必须要一些珍贵的灵丹妙药才行,我没那么厚的家底。”
印瞳用筷子敲着桌子,说道:“既然能治,总要试试才行。”
林瑶看看印瞳简陋的家,又仔细确认过院子里的桃花桑树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印瞳:“怎么试?”
“这里试不了,可以去长安试试。”
印瞳很干脆的说道,然后与林瑶互相对视,林瑶无语,只是看着印瞳拿筷子在桌子上噔噔噔的敲着,恍若一路通往长安的马蹄声。
上清郡距离长安不过数百里,只是其间多山,此行一路皆是崇山密林,虽然一路有官道,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春山新绿,叠岭满目。细密的灌木树林里,一条宽敞的官道如同一条没有尽头的小河绵延群山,山重水复疑无路。而这路上,一匹黑色的健马拉着一辆老旧的马车正在晃悠悠的走着,沿着地上车辙印记滚动的车轮还时不时颠的车身嘎吱嘎吱的响。
印瞳坐在车辕上,半倚着四顾张望,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握着马鞭,随着车身的晃动也摇头晃脑的,眼中满是悠然,清澈的瞳仁如同水镜一般将满山春绿尽数清晰地倒映在眸中,瞳孔显得仿佛雕刻着印记一般显得极为奇异。
“说走就走,你真干脆。”
忽然,车里响起了一个糯软好听的声音。
印瞳听着背后车里传来问话,印瞳那看着奇异的眸中多了些莫名的温和,笑道:“早治早好。”
“哪里借到的车马?”
“保长家的。”
顿了顿,印瞳说道:“保长家本来是长安城里的商人,但是被同行算计了,最后倾家荡产,只剩下一套车马用也不需要用,扔也舍不得扔。搬到村里后,车一直撂着没管,马就拿来当骡子使。”
好人性化的处理方法。
隔着车帘的两个人再次安静了下来,林瑶是不爱多说话,印瞳也没有找话题,就由着马踢踏着欢快的走,由着车嘎吱嘎吱的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山中路途显得很是引人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车里本不爱说话的人忽然又说话了:“印瞳。”
“嗯?”
“唱个歌吧。”
“什么歌?”
“你昨晚唱的。”
印瞳一怔,想起昨晚喝酒时兴起唱的歌,不由得笑了,于是张口便唱起来:
暖风春融拂乱深山夜魈的魅影,拾步进行恐惊动人的留鸟鸣,凛冬雁又离,静待萌芽起,看天云烟消散一如云烟靡。清柴结篱炊烟袅袅即是人间境,两瓮新酿淡如水与远山相对饮;新妇眉心点朱印,摘花环髻轻,烟雨青梅又回当年竹马曾经。
画天圆地方,浮世正温凉,腌制泥陶稻米香。撷叶望夕阳,低歌悠吟长,闲步田埂人间经年泛黄。黄酒浊半盏,灯花烛影晃,鼾声轻响天已微亮;只待垂暮迟,还倚旧砖墙,有谁道此家寻常……
印瞳的声音清朗中带着些沙哑,平和的语气感情配上恬淡隐世的词曲更是搭配的和谐而自然。
寂寞春山绿,悠然行路人。满山花草林鸟都安静的与林瑶一起静静听着印瞳唱,一段唱下来,林瑶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我喜欢。”
印瞳笑了:“这歌是我自己所作,你喜欢便送给你。”
“好。”
“你叫林瑶,而我在此山林中唱的你这歌谣,也可称之为林谣。”印瞳忽然哈哈大笑:
“林瑶的林谣,真是不错。”
林瑶安静的坐在车内,隔着车帘听印瞳爽朗的笑声,说着林瑶的林谣,却并没娇羞恼怒,而是一脸认真的轻声道:
“我当真了。”
印瞳似乎没听到,继续唱起第二段:
庐草秋霜寂静凉薄的青石桑下,月色如华清美的恰如我的她;三株旧桃花,染了漫天晚霞,相映容颜微醺任时光融化。小镇繁华俗味水远山重两世差,一碗鸡汤深浓喝完岁月又换茬,青禾晨珠滚下,微雨也落下,捡一枯枝作拐挽臂相依归家。
画天圆地方,浮世正温凉……
歌声轻柔恬然,在安静的林中久久回荡。
不知是谁听得入了神,是群山,是林鸟;是小跑的健马,还是老旧的马车;是唱歌的人,还是听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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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