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风一连三日都睡不踏实。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解救这里的女子呢?
望舒上仙的意思是从长计议。他既不能违背天规,又想救出明月楼的女子,必然要有个两全的法子。一“从长”,又匆匆过去了几日。
有望舒在,常妈妈没有为难萦风。眼看望舒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常妈妈的态度微妙了起来。
正巧赶上明月楼里举办花魁大会,常妈妈再三劝告萦风去瞧瞧,万一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萦风真想啐一口。考虑到当前处境,只得连连说“好”。
明月楼本就奢侈华丽,现在更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明明是夜晚,却亮如白昼。
望舒称抱恙在身,留在客房里休息。今天到场的多是富贵人家,常妈妈也顾不上望舒了。
客人们吟诗做赋,姑娘们待价而沽。
风花雪月,极尽奢靡。
萦风看着台上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灵巧动人。台下是些好色之徒,丑相毕露。
二者形成了鲜明对比。凉风习习,萦风哆嗦了一下,不忍心再看。
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她还记得她被骗进来的那一天,园子里唱的是“姹紫嫣红”。春天过去就是夏天,然后是秋天,冬天,姹紫嫣红终将化为枯萎。
眼前是个废弃的园子,尽头是个小池塘,经常有闹鬼的传闻,去的人少了,久而久之,也就荒废了。萦风从未踏足过,不知怎么,今晚她突然想去看看。
往里面走,没了灯,看不清脚下的路,想到那些传闻,确实阴森可怖。
离池塘越来越近,离热闹越来越远,周遭愈加安静。倏忽间,一阵阴风刮过,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微弱喘息声。萦风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屏住呼吸,辨别声音的来源。声音断断续续,她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听觉判断出正前方有动静。
继续往前走,鬼怪传说在脑海里闪现,萦风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她虽然属于精怪一族,可是五百年来,除了莲心湖里的精灵,她还没有同其他的精怪接触过。
正想着心事,萦风脚下一滑,立即脸朝地摔了一跤。手心一定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萦风顾不上疼,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身体爬起来。
左手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仔细摸又不像石头,萦风抬头看,看了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是一个骷髅头。白骨森森,萦风顿时浑身发颤,毛骨悚然,她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把骷髅头甩出去。
四周黑漆漆一片,她摔倒前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现在则安静的可怕。她不知是继续往前还是原路返还。犹豫间,仿佛又听见了女子的哭泣声。声音悠远,如泣如诉。
萦风手脚冰凉,不敢挪动半步,生怕惊扰到鬼魂。她僵在原地。地面上一粒绿色的珠子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光。
不是什么障眼法吧。萦风害怕手一碰到珠子,珠子变成一个怪物咬掉她的手。她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绿色的珠子就是有魔力一般,牢牢吸引她的注意力。她鼓起勇气捡起来,放在手心里端详,想起这是吉祥的耳环。
吉祥的耳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妙!萦风顿时脚下生风,将恐惧抛却脑后。边走边找人。
到了池塘旁,真的有人驻足。萦风在朦胧间辨认出是个女子的身形,正要定睛细看,扑通一声,什么都没有了。
萦风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她走近看,地上有一支珠钗。
“不好。”萦风叫道,“吉祥跳下去了。”
鲤鱼终于发挥作用了。萦风一个猛子扎下去。水好凉好凉,深不见底,还有碍事的水草缠住她的手脚,她在水里来来回回摸索,心急如焚之际,终于抓住了落水者的头发,极力往岸边游。
衣服沾了水,特别笨重。萦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将吉祥托举上岸。水里阴气很重。她泡在水里,身体外冷内热,根本发不上力,用不了法术。她能感受到吉祥在一点点死去。
一次一次尝试,一次一次失败,绝望的气息像池塘的水一样将她裹住。她的四肢绵软无力,再拖下去,吉祥凶多吉少。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黑影飞来,在水上掠过,吉祥终于获救了。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萦风上气不接下气。
“快去换衣服吧。这位姑娘好像灌了不少水。”
萦风顾不得自己,指着吉祥说:“她好像很不好。”
吉祥咳嗽了两声,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生气。
“吉祥,吉祥,快醒醒啊……”萦风拼命摇晃吉祥的身体,拍打她的后背,希望她把喝下去的水都吐出来。
“二位英雄,能救救她吗?”萦风急得直掉眼泪。
数日前,璟元以寻找定风珠为由头从家里出来。奔波了一路,可惜没能甩掉长庚这个拖油瓶。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明月楼。谈不上愤慨,她相信他的品格。也谈不上惊讶,他总是沉着冷静,自有他的主意。
璟元想,明月楼里一定大有文章。又或许是,许久不见,她为自己的相思找的借口。没想到刚进来,救了两个落水的姑娘。
片刻后,吉祥吐了些水,缓缓睁开眼睛。为什么她还活着呢,像她这样的人,死去才是解脱。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像两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萦风握住吉祥冰冷的手,摩挲她的手背。希望能宽慰到她,让她好受一点。
“这个池塘里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白骨,你为什么要犯傻呢?”璟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