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舫在河面缓缓前行，划开绵长的波纹。时有异响，是两岸森林动物的啼鸣或走动声。

清晨，斑斓的飞鸟从某处树冠中惊起，掠过水面，又消失在另一侧的密林中。有时能瞥见猿猴模样的动物，挂在树枝上张望这艘巨舫，转眼又荡入林深处。

入夜，巨舫内部花苞状的小灯亮起。森林沉入黑暗，但有日虫的幼虫在草丛间，零星散发微弱的光，为第二天的黎明做演练。

连行数日，河面时宽时窄，水流时急时缓。

古巨舫突然开始变幻。甲板上隆起一个充满清水的水晶池，池边升起一座莲花状高台。

稻草小鸵鸟似有预料，释放灵力感受周围的意识，果然感到枫觅和恬渊处的菌丝离自己越来越近。

蘑菇将灵气集中在那处，悄声道：“猜猜我是谁？”

枫觅忙赶着鱼群游向恬渊，恬渊放下收集的花粉飞向枫觅，同声道：“小家伙？”“稻草小鸵鸟！”

“你游历归来啦，小家伙，”枫觅轻轻摆着薄纱般的紫色尾鳍，“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

“世界上还有其他居民吗？他们都长什么样？也都有天赋吗？”恬渊在枫觅上方飞速盘旋。

“说来话长，”蘑菇在巨舫里舒适地享受潮湿，“而且我带来一个大家伙。”

巨舫驶入晶河，接着驶入隐根莲池。

枫觅：?

恬渊：!

稻草小鸵鸟简单概述了自己的经历，又说了预言和巨舫的事。

枫觅和恬渊交换了眼神，接着枫觅柔声道：“小家伙变成小酋长啦，那么，小酋长，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寻找族人吗？”

“当然当然，快上船吧！”

水晶池底部的通道訇然打开，枫觅引着鱼群陆续游入。恬渊收集了隐根莲池内最饱满的莲子，撒入水晶池，接着自己飞向高台。

巨舫边调整外形适应新乘客，边缓缓行进。

入夜，水晶池内，枫觅望着沉睡的鱼群，透亮的紫色眼睛流出浓浓的悲伤。

“每次想到这事，我灵魂都在颤抖。我知道，当黎明到来，我将不得不…索取你们中的几个的生命。

我时常想，我究竟有何权利，用你们的消亡换取我们的存续？我养育你们，呵护你们，看着你们在水中游弋、繁衍，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却最终要将你们送上祭坛。我们的饱足，是由你们的消逝换来的。

我发誓，一定会庄严对待每一次获取。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苦痛，结束你们的旅程。我们会吃下每一寸鱼肉，绝不辜负你们的牺牲。

我憎恶命运赋予我们的残酷法则，但我罪恶地无法饿死自己，来让你们免受苦难。我期待能有一天，生命不必依靠吞噬生命而延续。

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学会啜饮晨光，咀嚼清风。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无颜恳求你们……原谅我们。或许你们会流入我们的血脉，用我们的眼睛继续仰望星辰。”

枫觅温婉哀伤地守着鱼群，一夜未眠。

月虫退向地面，渐渐熄灭；日虫涌向高空，光芒渐盛。

“真香啊，”稻草小鸵鸟用菌丝缠着小肉块，“枫觅姐姐你别伤心啦，小鱼也吃花粉呀，大家都是吃其他生命才活着的。”

恬渊只是无奈地在枫觅上方盘旋，这条悲伤的紫色漂亮鱼，每到吃饭的时候都会忏悔，咋劝都没用。

恬渊倒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咔嚓咔嚓撅下几朵隐根莲以及莲叶跟大伙儿分着吃了。

蘑菇纳闷，枫觅舍不得小鱼，就吃植物呗？

后来发现，不行。植物她也心疼。

不理解但尊重吧……

蘑菇，水陆鸟，蜻蜓，鱼，在舫中的平静生活持续了多日，直到……

一声极尖锐的摩擦声猛地从船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