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是说她可能怀孕?”
“也许比这还严重。”
“——然后引产?”我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各种镜头如播放的幻灯片不断闪现。
“嗯,现在十六岁怀孕流产的女生多了去了,况且以前农村十六岁嫁人生子不是很正常吗?”
“照你的意思是——村梅可能有了我的孩子?”
“嗯,然后你可以想下去了——”
“但她又不能要,然后又不能告诉我,她肯定向其他人借费用去动手术,而我想这个借钱的人肯定是她父母,要不然谁会给她钱,所以她在父母要求下,决定不再见我?”
“很可能。你觉得有不有这种可能?假设村梅有了你的孩子,她要去读中专是吧,她的父母肯定不愿声张,她也不想让同学知道,所以她悄悄去做了流产,然后在父母要求下作出保证,不再跟你联系。”
“但至少告诉我一声也可以吧,也不至于毫无音讯。”
“你尚且连自己的学业都还没处理好,你怎么让她告诉你,说你们有一个孩子,被她亲手去医院做掉了,那不是最大的残忍吗?她爱着你,她又哪愿意告诉你这些,何况,一旦跟你联系,你总得去问她到底怎么不联系了,那孩子的事总会被你问出来,以后它不像一堵墙一样压着你,那你的日子好过吗?你难道能够当作无所谓?况且你还要去高考,去上大学,大学毕业后还要去找工作,到时候你将如何安排你的人生?”
“难道不是跟现在一样吗?又有什么大的区别?”我忽然有些气恼地答道。
“能跟现在一样吗?如果她当初告诉你,那么你的抉择就会是另外一番模样,也许彻底的与现在不同。比如说,若是她告诉你,我也不会遇到你,你也不会出现在此刻。我们就是因为一些干扰和抉择,才遇到现在的彼此,所谓佛家讲的因缘聚会走到一起,我才跟你谈到这个话题——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这事只是猜测,我需要证实一下。”
“若证实了呢?你该怎么办?”
“尚未想好,——但我会尽量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相爱没有错,但十六岁做那个不得不说却是错了。不过你们的习俗可以早婚,只要到了法定年龄去登记就好了,只是你们当时没有勇气坚持爱下去,——没有处理好而已。”
“当时清平乡计划生育也很严,按照婚姻法十六岁早婚是犯法的,何况结婚之后总得把孩子生下来吧,孩子出生没有出生证明,就是黑户,而且一天总得提心吊胆地躲计生队。”
“那你们当初怎么那么大胆?冲动是魔鬼吧?”
“也不是,在那之前的十多年里,我们两个由于住得近,生活上相互依靠,相互支撑,心里都早已认定对方是我们今生托付的伴侣,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所以那晚上,村梅是想让我记住,不管她走到哪,她都是我的女人。”
“你们这是两小无猜啊,着什么急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村梅有好感的?”
“五岁的时候。”
“那么早?”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被家长锁在家里,我们便一起玩,谁也离不开谁。”说完,我的脑海里便闪过和村梅一同成长的许多碎片场景。我想把它理清楚,更多的记忆场景像四月的庄稼从地里不断长出来,我想一一抓住他们,想要编成一连串具有词汇逻辑的事物。
但是我却发觉失败了。语言是何其的苍白,面对那些闪过的镜头,来来去去的人与物,词汇又能定义什么呢?描述只能是一种对世事挣扎的努力罢了,更别谈精确了,——又如何能精确呢?那些流动的画面,随时翻涌的思绪,无数的黑与夜,一眨眼间消逝得无影无踪,满篇的词也只能展现一个时刻的短瞬而已,人对其唯有保持应有的怅惘罢了。
或许还有可以表现的话,唯有村梅的舞姿才是确切的,——但又何尝不是飘渺的,缥缈的如同清平乡的雾气一样,一团团氤氲的飘过来。
阑珊见我就着车背垫沉思,也缄默不语,不再打扰我,开着车子在弯道里转进转出,一路向人参峰上行去。山中的微风迎着玻璃窗口吹来,带着林中溪涧瀑布湿润清凉的气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