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也知道 你没有舍不得……”
这首歌证明了他不是不会写情歌,只是不想重复别人写过的东西。
即使是情歌,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歌词里没有直白的“我爱你”,而是用钢琴、大提琴、旧旧的这些意象来营造氛围。
三首歌听完,我坐在沙发上,很久没有动。
窗外阳光越来越亮,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出菱形的光斑。远处传来早高峰的车流声,北京开始苏醒。
而我手里握着这三张薄薄的光盘,像是握着某种引爆器。
我知道,只要我按下同意键,这三首歌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提前炸开华语乐坛沉寂多年的水面,掀起巨浪。
会有无数人骂这是“垃圾音乐”,也会有无数年轻人疯狂追捧。
乐评人会争吵,市场会分裂,而周杰伦会成为这个时代最具争议也最具影响力的音乐人。
这值得吗?
我拿起电话,拨通杨峻荣的号码。
响了两声就接了,他的声音沙哑,显然一夜没睡:“浩彣,听了?”
“听了。”
“怎么样?”
“《忍者》中间那段三味线独奏,要更嚣张一点。”我说,“不要只是点缀,要成为主角。让三味线和电吉他对话,让东方和西方打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杨峻荣大笑起来,笑声里有释然,也有疯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浩彣,你真是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杰伦是你介绍认识的。”
“对对对,我们都是疯子。”他的声音兴奋起来,“那你同意做了?”
“做。而且要做得彻底。”我认真地说,“杨总,这张专辑不要想市场,不要想主流,就让他彻底释放。预算不够就加,时间不够就延。我要的不是一张安全的专辑,是一颗炸弹。”
“明白!”杨峻荣顿了顿,“不过浩彣,有个问题。阿尔法音乐那边……有些股东听了demo,说这根本不是音乐,是胡闹。他们想让我换歌。”
“告诉他们,”我的声音冷下来,“要么按周杰伦的意思做,要么取消合作,以后共荣的所有发行工作都没他们的事了。”
又是几秒沉默。然后杨峻荣说:“浩彣,你知道你这句话值多少钱吗?”
“不知道,也不在乎。”我说,“我在乎的是,十年后人们回头看2000年的华语乐坛,会记住什么。我希望他们记住,这一年有人敢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挂了电话,我打开第二个包裹。
何西寄来的,是一盒磁带和几页手写的信。
磁带标签上写着:“黄土巡演·西安现场实录,2000.5.28”。我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先是一阵嘈杂的环境音——观众的交谈声,椅子的挪动声,调试乐器的声音。然后是何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有些失真但很真实:“大家晚上好。我是何西。感谢你们来听我唱歌。”
掌声,不太热烈,但真诚。
吉他声响起,简单的几个和弦。何西开始唱《黄土》专辑里的歌。
他的声音很粗,像砂纸,像风刮过黄土高原的沟壑。没有技巧,只有感情。
唱到那句“我们像野草,在楼群的缝隙里,挣扎着一寸光”时,台下有人跟着哼唱,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全场大合唱。
现场录制的音质很差,杂音很多,但那种生命力透过劣质的录音设备扑面而来。
你能听见何西唱到高音时的轻微破音,听见观众在副歌时的呼吸声,听见吉他弦震动时发出的嗡嗡余音。
这才是音乐最原始的样子——不是录音棚里精心修饰的完美,而是活生生的,有汗味,有体温,有不完美的真实。
磁带放完,我展开信纸。何西的字写得很大,笔画粗重,像他的人一样:
“田总,见信好。
巡演走了一个月,西安、兰州、银川、延安,最后又回到西安。
每场人都不多,最多的一场三百人,最少的一场五十人。但来的人都是真想听歌的,安静地听,用力地鼓掌。
在延安那场,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听完歌来找我,说我的《北方的麦田》让他想起年轻时候,想起生产队,想起那些苦日子里的一点甜。
他说现在日子好了,反而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甜了。我不知该说什么,就给他敬了根烟。
钱没赚多少,场租、路费、住宿,勉强打平。
但我觉得值。至少有人听了,有人记住了。
你让我找的‘根’,我好像找到了一点。
不是在音乐学院里,是在这些黄土坡上,在这些普通人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