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狂草。字形几乎不可辨认,但线条奔放,墨色淋漓,仿佛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泻出来。
写完后,我放下笔,微微喘气。手臂有些发酸,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沈教授盯着那两个字,久久不语。
“沈兄,如何?”陈先生问。
沈教授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田小友,你……你心里有事。”
我一怔。
“这两个字,”他指着宣纸,“有孤愤,有坚持,有渴望,还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感。你不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良久,沈教授叹了口气:“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重要的是,你能把心里的东西,通过某种方式表达出来。无论是写字,写书,还是做音乐。”
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我:“这是我去年在台北出的论文集,《翰墨心象:中国书法审美三境论》。送给你。希望对你有帮助。”
我双手接过:“谢谢沈教授。”
“不用谢。”沈教授摆摆手,“今天和你聊天,我也很有收获。年轻人有你这般见识和思考的,不多见。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不要被世俗的眼光和标准束缚。该守规矩时守规矩,该破格时破格,该自由时自由。”
离开陈先生家时,已是傍晚。夕阳把半山的别墅染成一片金黄。
下山路上,我一直沉默。高军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开车。
车子驶到山脚时,我终于开口:“高总,沈教授说得对。艺术到最后,拼的是生命体验,是灵魂深度。”
“所以?”
“所以我们不能只做商业判断,更要做价值判断。”我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周杰伦的专辑,从商业角度看风险很大。但从价值角度看——它在开拓华语音乐的可能性,它在为未来铺路——它就值得投资,值得全力以赴。”
高军点点头:“我明白了。商业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创造价值?”
“对。创造审美价值,创造文化价值,创造社会价值。”我缓缓说,“就像沈教授说的,要勇敢地走向‘无法境’,探索边界,哪怕知音寥寥。因为总有一些人,需要听到那样的声音,看到那样的作品。”
车子驶入隧道,灯光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中,我想起了徐渭的狂草,想起了周杰伦的demo,想起了自己写下的“知音”二字。
我们都在寻找知音。
创作者在寻找能听懂自己心声的观众。
观众在寻找能触动自己灵魂的作品。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搭建那座桥——连接创作者与观众,连接现在与未来,连接法度与心象。
出隧道时,香港的夜景扑面而来。万家灯火如星河倒悬。
在这一片璀璨中,我知道,有一些光,正在因为我们的努力而被点亮。
比如周杰伦专辑里的那些音符。
比如《明朝那些事儿》里的那些文字。
比如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作品、更多的声音、更多的可能。
而这一切,都始于一个简单的信念:
有些事,值得去做。
有些人,值得被听见。
有些声音,来自未来,但必须被现在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