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厮杀与血腥气渐渐被肃清的官兵与初升的日光冲淡,但萦绕在安和心头的疑云却丝毫未散。
那神秘的报信人究竟是谁?万象楼的核心人员为何能提前撤离得如此干净利落?血夫人临死前那句未尽的话语,又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返回宫城的车驾上,安和沉默不语,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窗棂。
城安静静守护在侧,面色同样凝重。
此番虽成功救回蒙和,铲除了血夫人这个魔头,揭开了万象楼的一角,却仿佛只是撕开了一张更大、更密的网的一根线头。
“陛下,”城安沉吟片刻,低声开口,“那报信之人,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且能调动宋丞……其能量与心思,深不可测。是友是敌,尚难断言。”
安和眸光微冷:“若非他及时报信,今日恐难善了,暂且可算是‘利’于朕。但其真正所图为何?是借朕之手铲除异己,还是另布棋局,有更深远的谋划?查,必须细查!从宋丞接到密信的渠道开始,一查到底。”
“臣遵旨。”城安应道,“此外,万象楼余孽脱身,其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恐怕并未完全摧毁,需严防其反扑或转入更深的地下活动。”
安和颔首,这正是她心中所虑。
无忧市鱼龙混杂,万象楼盘根错节,今日虽端掉了其一个重要据点,但其根基恐怕犹在。还有那诡异阴邪的“血魂生”之术,真的随着血夫人的死彻底消失了吗?
车驾缓缓驶入巍峨宫门,帝国的中枢依旧庄严肃穆,仿佛将市井的喧嚣与黑暗隔绝于外。但安和深知,那暗流早已无声无息地涌动至宫墙之下。
接下来的几日,大理寺与禁军联合,对万象楼及“血苑”进行了彻底清查,解救了更多被囚禁的可怜人,缴获了大量来路不明的财物与一些未来得及销毁的账册、密信。
然而,关于核心成员的去向、以及那位神秘“主人”的信息,却寥寥无几,所有线索似乎都在此处被人为地、干净地切断了。
璎夫人和青莲等人被严加审讯,但她们似乎对更高层的秘密所知有限,或者说,出于更深的畏惧而不敢吐露半分。
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日,蒙和与大理寺少卿宋丞一同求见陛下,禀报近几日审讯与查验的进展。
据青莲举报,城中发现的两具干尸皆是血夫人手下所为,至于为何选择此二人,青莲也只含糊其辞,推测或许是随机挑选的目标。
根据青莲的线索,宋丞带人再次搜查血苑,果然发现了血夫人隐藏极深的暗室。
暗室之内景象骇人——密密麻麻的琉璃瓶罐中,浸泡着各种各样、形状各异的人心,似是用了某种特殊方法保存,竟都鲜红如常,仿佛仍在跳动。
室内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久经场面的侍卫们都腹内翻腾,几欲作呕。
暗室最深处,有一堵墙,墙上悬挂着精细的人体经络图,旁侧立着一排书柜,柜中依旧摆满了这种盛放人心的琉璃瓶,以及那本之前被李巽找到的古怪邪方。
宋丞带人将暗室里外翻检了数遍,几乎撬开了每一块可疑的地砖,敲遍了每一面墙壁,却依旧一无所获。
众人心灰意冷,正准备撤离这间弥漫着陈腐血腥气的密室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光忽然掠过宋丞的眼角。
他猛地回头,目光锁定了室内唯一的那张石榻。
榻上枕头的一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一闪。
他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伸手探入冰凉粗糙的枕下——指尖果然触到了一处极不寻常的微小凸起。
他小心翼翼地按压下去,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枕头下方的石榻竟悄然滑开一块,露出一个隐藏极深的暗格。
暗格之中,静静躺着一本册子,封面陈旧,并无书名。
宋丞取出书册,谨慎地翻开。
才读了几页,他的神情便凝重起来。
这并非什么武功秘籍或账本名册,而是一本私人手札,记录的是血夫人极为私密的生平往事。
令人心惊的是,手札起始的时间,赫然是三十年前——若按此推算,那位容颜娇艳、手段狠辣的血夫人,真实年岁竟已超过六十。
手札中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仿佛记录者心绪起伏巨大。
其中详述了她早年随丈夫在西域经商的故事。
起初举步维艰,后来生意日渐红火,却并非只因货物稀奇,更多是因她容颜殊丽,引得各方客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
然而,福兮祸所伏。
生意越是兴隆,丈夫的疑心便愈重。
从最初的旁敲侧击,到后来的恶语相向,无论她如何谨言慎行、避嫌守礼,在丈夫那双已被妒火蒙蔽的眼中,都成了刻意勾引、水性杨花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