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栩澜一身素白常服,满头银饰,坐在丽景园堂屋里,抬手抹着眼泪,边哭边叹气。
侍从们都被打发出去了,仅留两位公主身边的心腹丫鬟。
“阿澜,你先别哭了,倒是说说发生何事了?”商景徽难得对她耐心,坐在主位上听商栩澜哭了有一炷香功夫了。
商栩澜闻言顿了一下,随后哭得更大声了。
商景徽无奈,撑着额头,瞥向身旁的朱蕤。
朱蕤抿了抿唇,低下头。
“大姐姐,我委屈啊!”
商栩澜好不容易哭够了,把脸从袖子里抬起来,哭嚎着说。
“从前许如在时,因无子被婆母刁难,婆母要求贺二纳妾,贺常钦不肯答应,全京城的人都赞扬他忠贞无二。”
商景徽眼皮跳了跳,心说她怎么又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来了。
商栩澜站起来,走到商景徽身边,拉着她的袖子,说,“哪里是他忠贞,如今我与他成亲也快有一年了,依旧无子。我心里着急,便请了御医来瞧,可御医说我的身体好的很。于是我便要让他给贺二诊脉,谁知他一听就急了,说什么也不愿意。”
商景徽听着,心里闪过一个猜测。
接着,商栩澜便继续道:“他百般推拒,定然是有问题!我便叫人捆了他,交给医官。谁知这一查,发现他根本就是患了无子的病!”
朱蕤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异事,悄悄往旁边躲了一躲。
商景徽一时不知这话该如何接,只能先握住商栩澜的手,安抚道:“你先冷静……你们床笫之间……就没别的,呃,……问题吗?”
“没有啊,不然我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商栩澜又开始哭,“他定然是早就知道自己有问题,才不肯纳妾,不肯合离,装得一副大度模样,虚情假意地维护许娘子,叫许娘子白白替他背了这些年的坏名声。”
“还有他母亲,也忒不讲道理,嫌我将此事闹得阖府皆知,这老太婆竟敢倒打一耙污蔑我!”
她握紧了商景徽的手,掉下眼泪来:“我才是最委屈的啊,他凭什么让我当不成母亲!我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呀!大姐姐!”
商景徽听得太阳穴突突跳,却又不能怎么样,只好站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总归你的身体很好,想要孩子还是会有的。”
贺常钦有不育之症,商栩澜没事,大不了借种,或者合离再嫁。她贵为公主,这都不是难事。
这些虽然都是可行之法,但商景徽总不好直接实话劝她,便只好隐晦地讲。
商栩澜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当初我要同他成婚时,姐姐说云阳城的好男儿多了去了,我何尝不知?可他们都不是贺常钦啊,他的才华不虚,又仪表堂堂,要是有个孩子,定然差不了。我只是觉得亏,白瞎了这些个好处!”
商景徽把脸转向一边,搞不懂商栩澜的想法:既然怨贺常钦,又为何能同时如此欣赏他。
心里虽百般不解,商景徽嘴上还是得劝,便替她想办法:“你先别太泄气了,这病也未必不能治,先让他吃点药试试呢?医官们若是想不出法子,姐姐帮你寻民间的好大夫给他看看,好不好?”
商栩澜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抽噎着说:“已经命医官给他开药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若是以后还不成,那只能……”
她叹了口气,垂着头,没再说下去。
商景徽便柔声说:“我府上还有不少珍奇药材,晚些时候我叫人挑一些能用得上的,打发他们给你送过去。”
她拍着商栩澜的肩:“好歹补一补,没准儿有用。”
商栩澜泪汪汪地看着商景徽,逐渐冷静下来,有些抱歉地说:“今日贸然来打搅大姐姐,是妹妹不好。可我心里实在是难受,这种事毕竟算家丑,没法跟外人说,更不能去和父皇哭诉。”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说出来的话却称得上体面:“妹妹只有您一个姐姐,只能来求一点安慰,还望姐姐见谅。”
商景徽理解她的顾虑,何况这事儿本也不算什么的,便拉着她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无妨,你也该收一收脾气,旁的人都不重要,只是为着你自己的身子,不能总生气的。”
从前商栩澜总跟商景徽找不痛快,对方许是身为长姐,不跟她计较。
后来她差点被送出去和亲,是商景徽不遗余力帮她。她很感激长姐,愈发愧疚,便想过一些补救之法,可商景徽也总是不冷不热的。
今日她过来诉苦,本是苦闷至极,又因当初商景徽劝过她不要嫁给贺常钦,她都做好了被责怪一番的准备。
谁料商景徽竟然出奇的耐心,不仅容她吵闹了半日,还为她想法子。
她心下纳闷,不过还是先道了歉,才告辞离开,心里想着过几日送些好礼来感谢长姐。
商栩澜离开后,商景徽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朱蕤见自家公主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以为她为商栩澜的事担忧,便劝说道:“殿下不必为三公主担忧。说句不好听的,当年您可是拦过的,她自己非要往贺家跳,如今也没话说。”
商景徽却摇了摇头,轻斥道:“别这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眼光不好也不是错处。况且,我不是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