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异常平静:“其实我一直不愿相信舅母讲过的那些事,因为我从未见过母亲生怨怼的样子,她和父亲的相处从来都很和气。他们都说她最后那几年性情躁郁,可我一次没瞧出端倪,她每次见我时都轻声细语,从来没展露过任何不好的情绪。”
窗外的枯枝上落下一滴晶莹的雪水,带走了一团将化不化的雪,引得枯枝一颤。
秦处安轻轻说:“她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母亲,她一定很爱你,才会不忍心在你心里留下任何伤心的记忆。”
商景徽垂下眼,显得有些落寞:“她或许给我谋划了很多,可惜我却连她对我的期待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定是不想束缚你,毕竟,她还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你可以凭着心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秦处安如是说。
商景徽若有所思,她上一世连好好保护自己都没做到,这一世依旧没有选择明哲保身,她喃喃道:“是这样么。”
“当然了。”秦处安笑了笑,道:“我的母亲也从来不说,一问她就敷衍我。小时候我还以为她是是嫌我叛逆,根本不想管我,对我也没有期待。”他说到这里,声音变低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当年费了好大劲才有了我,又怎会对我的人生一点期待也没有呢。”
他清了清微哑得嗓子,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应该没让她失望。”
商景徽头一次听他谈起自己的家人,她觉得那些实在遥不可及。秦处安来自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关他过往的一切,都令她难以想象,所以她从来也没想去过问。
兴许是大雪之后的天气太过清朗,她心里那一层朦胧的雾被拂开来,竟然起了一丝好奇。
可她尚未开口去问,兰若却来回禀公事了,谈话就此结束。
“殿下,胡戎南北二部停战了。芊蔚传信来问,四大商那边可以安排了吗?”
南北二部之间停战,比商景徽料想的要早了一点,许是前几日忽如其来的严寒闹的,胡戎两部各自消耗,都挺不住了。
商景徽颔首:“可以安排了,不必着急,无论如何也得等到二月里了。”
接着,她又对秦处安说:“改日同周泊瑾通个气儿,通商一事,该提一提了。”
胡戎南北二部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北靖为解燃眉之急才挑起的。如今,已经过了最难的时候,胡戎内部动乱停止,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再将目光放到中原。与其坐等战事再起,不如想个更好的法子,两方继续维持和平。
商景徽和秦处安不约而同想到了通商。
这确实是一个互利的好法子。胡戎屡屡东进,归根到底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不得不依靠抢掠过活。中原物产丰富,恰好能在一定程度上补胡戎的劣势。而北靖也对胡戎的马匹等物产有所需求。
秦处安应道:“我会抓紧拟个折子递上去,周泊瑾那边也好说。”
年后,过了正月十五,通商一事顺利提上日程。胡戎派遣使臣亲自来云阳城谈通商之事。时值正月下旬,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此次使团是由胡戎茹满之女亲自率领的。
商景徽一直念着上次相见时的约定,想与格悦琳兰单独一叙。然而,使臣连日忙于谈判,她好不容易传信和对方约定,于正月二十八在淳味楼相见。
当日清晨,宫中突然传来消息,说卢娘子病入膏肓,恐怕撑不过今晚。
商景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行了,奈何还有些事不清楚,还得进宫再“送”卢清婉最后一程。
她只能命人传信,将与格悦琳兰相见的日期延后一日。
彼时,天上零星飘着小雪,商景徽出门时看了看天,穿上厚厚的披风,便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地上已经铺了浅浅一层雪,秦处安深深望着鸾车渐长的车辙,在公主离开一炷香后,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装,而后利索地披上斗笠。
他没有惊动公主府的任何人,直奔淳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