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茵花……多漂亮的花,真是可惜了……”禾朝松开商景徽,自顾自起身,走到一旁的空花瓶边上,抚摸着花瓶上的纹路,目光落在虚空里,她说,“外邦来的东西啊……”
商景徽跟上去,盯着对方。阳光自窗外打进来,将禾朝的发丝镀上了金光。
商景徽看着禾朝映着光的侧脸,恍惚间看到了一丝清明。她忽然没由来地感到心慌,没再上前追问。
禾朝不再说话,两手放在胸前,愣愣地看着院子里的大树,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商景徽站了一会儿,知道对方不会再说话了,于是默默往外走。一行人跟着她出了门,她才转身交代:“照顾好禾朝,若她有一日病愈了,便让她自己决定去哪儿。”
商景徽最后回头,隔着窗户向屋子里看了一眼,禾朝已经背过身去了。那一瞬间,这个背影与十几年前重合。
商景徽转身离开,两步之后,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姑姑!”
商景徽促然回身,侍从们惊惶地向屋里跑,又听见有人喊:“禾朝姑姑自尽了!”
商景徽闻声大步往回跑,推开门口挤着的侍女,只见禾朝躺在地上,脖子上被划开了一条血口,正在往外喷血,身边还落着一支带血的簪子。
“快堵上!”商景徽指着禾朝的伤口,厉声惊呼,而后又转身吩咐:“去请大夫!”
离禾朝最近的侍从立刻上手捂住伤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禾朝歪着头,脸上溅了血珠。商景徽看见她微微眯上了眼,好像扬起了笑意,那是一种释怀的笑,一如当年被皇帝赦免后的笑容。
禾朝最后是合上眼走的,没有挣扎,满身满脸的红,狼狈却安详。
商景徽站在旁边,身体忽然卸了力一般,朱蕤赶忙扶住她。公主眼尾猩红,久久不语,侍从们见她不说话,也都不敢动。
姗姗来迟的大夫进屋后,看见地上倒着的人,摇了摇头。商景徽才抬起头来,冷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准传出去。庄子上寿终正寝了一位老妇,按正常规制下葬。”
众人领命,有条不紊地将现场处理好。
商景徽冷眼看着侍从们进进出出,局外人一般。唯有朱蕤知道,公主的手尚在轻颤。
“去幡明楼!”商景徽转身,快步离开了。
幡明楼的东家吴氏,作为皇商,常年游走四方,接触不少珍奇至宝。京中权贵多有好收集名贵玉石者,幡明楼也是借这个便利,生意得以红火。
商景徽只带了朱蕤一个人,两人带着帷帽,进了幡明楼。
卫愈坐在斜对面的酒馆里,临窗观察着这边的情况。附近的客栈、酒楼、茶肆里,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卫愈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又望向幡明楼。
卫愈握着身上的佩剑,又想起昨日公主接过他呈上的匕首,歪头利落地拔刀。寒光一闪而过,掠过公主那不再柔和的侧脸。
她勾唇笑了:“不错,很趁手。”
商景徽已经上了二楼,卫愈回过神来,见掌柜恭敬地引着商景徽,三人转过拐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掌柜的把商景徽安置在包间里,躬身行礼,笑道:“贵人先在此等候,小的这就去通报给老板。”
帷帽下的人伸出手,摆了两下,掌柜的便带上门离开了。
片刻之后,商景徽将帷帽扯下来,随手扔到桌子上。朱蕤也掀起帽子,探头看了商景徽一眼,才摘下帷帽。
商景徽递了一个眼神给朱蕤,后者会意,走到门口。
他们就是冲着这间包厢来的,幡明楼后边有一处宅院,京中少有人知那不起眼的院子属于谁。商景徽派人暗中查过,那院子记在吴家二公子家大娘子名下。
商景徽快速扫量着包间内的陈设,空间不大,内壁是清雅的绿色。墙边的桌上摆着带有异域风情的湛蓝花瓶,看上去价值不菲,与幡明楼的名头很是相配。
商景徽没时间研究玉器,一眼过后,便移到其他地方。她围着墙壁转了一圈,时不时敲敲墙面,可一无所获。
她拿出华业做得木雕板,沉下心来,细细端详上面的镂空处,手指摩挲着花纹。
忽然,商景徽抬眸看向墙边的桌子,桌面上罩着过长的桌布,将将垂到地毯上。
商景徽快步走过去,拎着裙摆蹲下,一把掀起桌布。底下的地面没有铺毯子,木地板直接裸露出来,是整块的,上面不留缝隙。
她半边身子探到桌下,继而侧身抬头,往桌板上摸。
果然,桌板下面有凹槽!
寸着劲行动不便,商景徽换了只手,将手中的木雕盲怼到凹槽处,轻轻调整了几次方向,手上一使力,木雕嵌进了凹槽里。
商景徽听到“咔哒”一声,脚下的木质地板震动了一下,她发觉不对劲,欲往后退——
慢了一步,商景徽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