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戎无暇自顾,和北靖的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胡戎使团没有继续留在云阳城的理由了。
沈遴也要回西北了,临行头三天,商景徽终于得了机会,前往国公府问询。
“此事还请舅父明白告知。”商景徽郑重地看着沈遴,定远公知道,她若是不听到什么,是不会罢休的。
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一手搭上膝盖,低着头,静了好一会,才再次抬起头来,道:
“是有这么一段往事。格洛伊缇和你母亲很投缘,每次容书收到西北的来信,都显而易见地高兴。”
商景徽蹙眉,问道:“她们一直有书信往来?陛下知道吗?”
沈遴摇头,“胡戎与大靖针锋相对,就算不打仗,也不可能相互信任。她是皇后,怎么能跟敌人有密切来往呢?”
“康德初开始,那些信就不再来了。”
商景徽直觉不是“信不再来了”这么简单,于是轻轻问道:“是父皇阻挠了吗?”
“不是,”沈遴深深出了一口气,道,“陛下不知道。”
“陛下还未登基时,你母亲在东宫行动很自由,所以通信不受阻碍。但是,今上登基后,就不比从前了,家人相见很难,又得时时刻刻叫人盯着,那些信难以进去。但她被立为皇后的那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我实在不忍她如此,尝试着给她送过一次,但是很可惜。”
“此事被父亲发现了。”
“外公?”商景徽攥紧了衣袖,想起舅母当时也提到过,母亲不愿为后,老国公跪下相求……
“那后来呢?”商景徽声音发颤,问道。
沈遴回忆着,说:“父亲严令她不许再同格洛伊缇往来,并烧毁了她从前收到的所有的信件。”
“一直到她弥留之际。那时,父亲已经故去了,容书将遗物交给了我,其中有一部分是给格洛伊缇的。”
商景徽追问:“格洛伊缇收到后,是什么表现?”
沈遴脸上带着遗憾的神情,道:“我没见她打开匣子,得知容书的死讯时,她看上去还算平静。我无法形容她的反应,很怪,不似常人。伤心肯定是有的,但还有点……”
“释然。”商景徽补上。
“对,就是这种感觉。”沈遴肯定了一句,语气又转为遗憾,“后来我就再没见过她了,毕竟斯人已逝,也没什么能交谈的了。”
“舅父,”商景徽定定地看着沈遴,郑重问道:“请您告诉我,母亲还有什么在世之物吗?”
“很可惜,没有了。”
商景徽不死心,又问:“闺中留下的,也没有么?”
“她都带走了,她临终时特意嘱咐过,那些东西全烧了。”沈遴深深看着商景徽,劝道:“公主,你该明白她的意思。不要过多纠结过去之事了,宽心活着,别让她的在天之灵难安。”
商景徽低垂着眼眸,静默良久,才道:“舅父的苦心,我明白。我只再问一件事:母亲年少时,是怎样的性格?”
沈遴的眼睛里露出跨越多年的惋惜和无奈,他怀念着,回道:“多思虑,清醒通透,但——慧极必伤,所以她内心忧郁,可面上向来从容,甚至会让人认为她心胸开阔。”
这和商景徽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在她对母亲仅有的记忆里,只有“温柔”一词最突出。长大后细细回想起来,沈容书的形象,就仅剩“母亲”了,好像她只是一个特定的符号,代表那个对她好关心她的人,除此之外,再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的鲜明的特点。
关于沈容书,商景徽此行,再次空手而归。
不过,公主的注意短时间内不再放在这个事上了——
周泊瑾回京了。
胡戎内部开战,康德帝虽未言明此次战事缘由,但周泊瑾一夜之间升为度支司副使,就连随行的华业也进入司天监任职。
周泊瑾在高殿上直言,自己不敢居功,言明楚国公主慧眼识珠,亲自举荐的华业。
康德帝大喜,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赏赐了最初提出离间计的商景徽和秦处安。
这一番情况下来,朝中已有明眼人猜到来龙去脉了,大家心照不宣,皇帝不亲自开口,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
一切安定下来后,商景徽、秦处安、齐微凝、周泊瑾四人,再次齐聚一堂。
齐微凝坐在周泊瑾身边,拿手肘戳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的却是商景徽:“快讲讲,你们是如何挑唆胡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