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一片漆黑,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车夫摸索着点燃一根随身带的蜡烛头,昏黄的光照亮了狭窄潮湿的地道。
他抓起一把预先堆在入口处的生石灰粉,狠狠撒在身后的地道入口处和脚印上。石灰粉吸湿发热,迅速掩盖了痕迹和气味。
“走!”
他哑着嗓子,拉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黑暗深处摸去。
地道壁上,渗出的水滴冰冷刺骨。
乱葬岗刑场,硝烟和恶臭还未散尽。
歪倒的绞架旁,刘瘸子的尸体早已被打成了烂肉,和冻土冻结在一起,只有那把豁口的开山斧,还斜插在血泊里,斧刃上沾着碎肉和冰渣。
十七个犯人,只救走九个,其余八人连同几个车夫,倒在血泊里。
日军和伪满警察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乱葬岗和棚户区搜索,除了几辆被打烂的黄包车空壳,一无所获。
地道口被石灰粉覆盖,毫无痕迹。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过冰封的松花江。
虎头要塞,核心指挥室。
饭塚朝吾捏着刚收到的密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电文简单:“刑场遭劫,九人逃脱,疑入地道。执行者刘瘸子,临刑高歌‘包龙图’,吸引火力就义。段鹏手笔。”
“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饭塚咀嚼着这句戏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巨大的要塞结构图,尤其是那个标着“毒牙?”的阴影区域。
一股冰冷的烦躁涌上心头。
段鹏…又是段鹏!
像条滑不留手的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
连个快死的刽子手都能变成他的刀!
他烦躁地在厚厚的地毯上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指挥室里沉闷地回响。
绞刑架倒塌的画面,刘瘸子临死高歌的吼声,如同魔咒在耳边萦绕。
段鹏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刑场,伸到了奉天!
他会不会…
已经嗅到了“冥河”的味道?
饭塚猛地停住脚步,走到巨大的保险柜前。
密码锁转动,沉重的柜门无声滑开。
那份印着猩红“绝密”封漆的厚重档案袋,静静躺在最底层。
梅津手书的“最终应急预案”几个字,在幽暗的灯光下,像凝固的血。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档案袋封皮。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孤注一掷的冲动,如同冰与火在他体内交织。他几乎就要撕开封漆!
“报告!”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饭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砰地关上保险柜门!
“进来!”
副官推门而入,脸色发白:“司令官阁下!核心区…‘祭品’…出现异常!三号样本…体征…体征急剧恶化!生命体征…快…快消失了!”
“什么?!”
饭塚的瞳孔猛地收缩!
三号样本…
那是“冥河”计划最关键的核心之一!
他一把推开副官,冲向通往核心区的厚重合金气密门!
“启动最高预案!封锁消息!快!”
他的咆哮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什么刑场!什么段鹏!
眼下都顾不上了!
“冥河”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沉重的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将他彻底吞没在要塞山体最深处冰冷的阴影里。
那份被他匆忙关在保险柜里的“最终应急预案”,在绝对的寂静中,仿佛散发着无声的、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