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不耐烦道:“天快黑了,不要节外生枝!”他知道这两个手下都是不安生的,于是厉色出言提醒。
刀疤脸走后,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马车内各人也都暂时恢复了平静。
刚刚虽然玄烨扼住了老四的脖子,可他自己也吃了亏。老四的刀砍到了他的肩膀,那一刀不浅,已经渗透过里面的棉衣,微微显露到外袍上来
() 。这会儿他的额头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你的伤口得包扎一下。”一方长巾递到了玄烨眼前。
他抬眼看去,正是坐在当中的那个粉衣女子。她的面纱已经摘了下来,正是那方长巾,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原只觉得眉眼极其相似,现在看到整张脸,却不觉得有十分相像了,大概六七分而已,五官像、但气质远远不及。举手投足和眉眼稍间,有着风尘女子入骨的柔弱媚态。
看到这张脸,他已经有更大的把握确信他们要找的人是谁。
玄烨没有拒绝递过来的这方长巾,他微微颔首算是致谢,左手接过那巾子,咬紧牙关,将受伤的刀口先紧紧扎住。
一路上,车里的人都一言不发,或者说是各怀鬼胎,心中忐忑。
到了南城门,果然被查验的守卫给拦住了。
“马车里的人都下来!”
老四和另一辆马车里的刀疤脸全都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随时准备冲出去鱼死网破。
见里头的人并未立刻下马车,不远处的銮仪卫闻到了一丝不对,纷纷朝这边走了过来。
马车窗户上的帘子被掀开,玄烨探出半边身子,冲不远处的銮仪卫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对方停步愣住,紧紧盯着前方的那辆马车,玄烨拍了拍自己的马车,又指了指跟在后头的那辆,“出城查案,后头也是我的人。”说着,便将自己腰间悬着的一枚玉佩,抛到了对方手里。“换出城令与我。”
接过玉佩的銮仪卫仔细端详,心中犹如平地一声雷般炸开,面上却不动声色,同玄烨作揖道:“原来是您!出城令给您,大人慢走!”
然后忙对前方的守卫道:“放行!”
守城的侍卫乖乖让道,两列马车安稳行驶出了京城。
待走上小道,远离城门后,坐在马车里的老四方冷冷地问道:“你刚刚叽里咕噜跟守门的銮仪卫到底说了什么?”
玄烨淡淡道:“当然是銮仪卫之间的密令。”
“密令是什么?”
“密令当然不能告诉你。”
“他说的是满语。”粉衣女子声音软软地开了口,神态慵懒柔媚。玄烨眉头紧蹙,看见顶着这张儿时记忆中的脸,用这样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语,他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与不自在。
“意思是,他是指挥使的表弟。”
老四将信将疑,警惕地打量了粉衣女子一眼,“你怎么知道?”
粉衣女子嗤笑一声,“来听我弹琵琶的八旗大官儿可不少!懂满语有什么稀奇?”
雪融化后的山路并不好走,反而泥泞很多。眼看着红日向西山沉下去,山间枯林唯有鸟鸣声凄厉。马车赶到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刀疤脸下了马车,几l个人都走了下去。
玄烨深吸了一口气,同他道:“我信守诺言,带你们出来了。你总该信我的身份。”
刀疤脸笑笑,“自然信,毕竟龙大人是銮仪卫指挥使叶克苏的表弟么。”
玄烨心道:这些帮教中的人果然藏龙卧虎,不可小觑。幸亏刚才自己同那銮仪使说的满语仅仅是这样一句,即便叫他听懂了,也不会怀疑什么。
对面马车上的挽月也走了下来,一眼便搜寻到了玄烨的身影。她看到他肩上的异样,顿时心急如焚,就要过来,却被身边的人牢牢拦住。
只得隔着距离,焦急问他道:“你受伤了?”方才出城前,她也听到了隔壁马车的动静,刀疤脸还出言训斥。那辆马车上的歹人说教训了他,现下看来,他们应该是交手了。
玄烨下意识捂了下肩膀,微笑摇了摇头,“无妨。你呢?”
挽月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心下稍稍安稳,也同他一笑,宽慰着他。
站在不远处的粉衣女子目光在玄烨和挽月脸上来回换,轻轻地笑了笑。
刀疤脸围绕着玄烨走了半圈,眼神中似是震慑,最后却绕过他,走向了粉衣女子,不客气地问她道:“接下来路怎么走?”
粉衣女子嫣然一笑,好看的杏眼丝毫不见畏惧之色,“大家都是教中人,何必动刀动枪的?”
刀疤脸却冷笑,“我们已叛出教,怀夕真人不会留着我们。现在破釜沉舟,就眼下两条路可走。其中一条就是你要带我们走的路。说吧,藏在哪座山哪个寺?”
女子的神色一凛,眸中多了一分清冷和坚毅,淡淡道:“无名野山,无名小寺。若无我带路,你们找不到。”
“你……”老六举起了巴掌就要落下,却被刀疤脸制止住了。
“好,那你就一段一段给我们带路。否则,我也可以一寸一寸敲断你的骨头。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骨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