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
“黑影卷了万二娘的魂魄离开,”傅惊尘说,“我没追。”
他在抱着花又青。
花又青愣愣:“牌坊下的那些白骨和怨气,你去化解了吗?”
“为何要化解?”傅惊尘平淡,“冤有头债有主,她们生前被折磨欺凌,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刻。”
花又青未说话。
贞节牌坊已倒,万二娘被神秘黑影卷走,大约不会再回来,这些饱受折磨的女子魂魄,定然会去寻害死她们的人。
男人,女人,买家,人贩子,拐卖者,旁观者,助纣为虐者。
一个都跑不掉。
花又青茫然地察觉,自己此刻完全不愤怒,也没有不忍之心。
她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她已经被傅惊尘污染了吗?
思绪纷杂间,花又青忍不住又问:“芸娘呢?”
芸娘的魂魄被傅惊尘收在一白瓷小瓶中。
她身死之后,又遭受万二娘的折磨,此刻已奄奄一息,受不得半点太阳,折磨如此多,魂魄却犹为良善,并无半点戾气,干净澄澈得如一滴水。
二个时辰的搜寻,卓木终于探查到芸娘被拐卖后发生的事情。
她被卖到一耕读人家中,给屡次落第的秀才做婢,后与其渐生情愫,结为夫妻。
秀才再度上京赶考,却不知发生何事,对方再未回来。
传闻他遭遇匪寇,死在外面了。
家乡遭灾,公婆又双双重病;芸娘独自养育两位老人,颇为吃力,起初
() 还能依靠为人浆洗缝补做事,渐渐的,接不到活做,为了生存,她只得做了暗娼,依靠卖身钱,供养公婆。
丈夫却在此时回转,高头大马,胸带红花,昂首挺胸,志得意满。
原来他并未死去,只是当年再度落第,无颜回家;
恰逢新帝继位,次年再度开皇榜选拔人才,丈夫去考,终于名在皇榜上,得了个小官。
本该是荣耀事,但公婆却流泪同芸娘说,做官的人,哪里能有一个曾做过娼妓的妻子呢?
为保住丈夫的前程和颜面,芸娘喝下那碗掺了砒/霜的毒,临终之际,却又不舍家乡,残魂拖伤体,疾奔千里,待看到父亲后,才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
花又青恨铁不成钢:“怎能如此愚善!天真!”
傅惊尘大为欣慰:“你终于体谅到为兄看你时的心情了。”
花又青:“……”
芸娘的魂魄缩在白瓷瓶中,奄奄一息,犹小声哀求:“听闻你们要上京,可否带我去京城看一眼?只一眼就好……我想看看我夫君如今过得如何……”
花又青无语凝噎,扣上白瓷瓶。
这白瓷瓶中装着阴沉木的粉末,又隔绝阳光,是滋养残魄的好材料。
她说:“现在就替她超度了吧。”
“执念不除,无法超度,”傅惊尘说,“不若将她炼化——”
“傅惊尘!”花又青愤怒,“她已足够可怜了!”
傅惊尘:“嗯?”
“她心地善良,不曾做过坏事,却因她爹作恶多端,就要去承她爹的恶果报应,”花又青急促,“太不公平了——我绝不会答应。”
傅惊尘含笑看她:“理解为兄了?”
花又青:“……”
傅惊尘手指敲了敲桌面:“我现在在这里,并不是想同你讨论什么因果报应,只是来提醒我唯一的妹妹趁热喝药。”
说完后,他又问:“为什么又要舍身救我?我说过我不会死,傻不傻?”
花又青小声:“你总是说我傻,愚善,既然这么嫌弃,何必要给我送药?干脆让我病死算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刺那黑影。
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思考空间,在察觉到傅惊尘可能有危险的同时,她便提剑上了。
等察觉自己在做何事时,已经开始呕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