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鸩其实是想要变成飞鸟,离开蓝尸的,她每次靠近蓝尸,都会萌生出想要啄食她内脏的冲动。
难以抑制,血肉骨头都在痒,在饥渴,像柳丝抚摸过撕开血泡的掌心,新生的嫩肉贴上异物摩擦。
魔物是没有感情的。
南宫鸩同那一只大魔说的全部话,都是拖延时间,她也不知道,那种痒到恨不得抽出骨头敲碎的躁狂是什么东西。
蓝尸似乎长高了许多,她阴测测地靠在南宫鸩的肩头,撒娇似的,捂住她的眼睛,冰凉如同薄铁的血符箓缠上她的双眼。
似乎一切都黑漆漆,无法被触及,蓝尸缠在她身躯上,她身体上蔓延出来的血红藤蔓铺开,徐徐落在她身上,像从天而降的一张蛛网。
南宫鸩想要吃掉蓝尸的冲动到达顶点。
她想要离开,但是蓝尸死死拽住她,不许她走。
甜梦香徐徐吐出香甜柔软的梦,诱惑着失眠者安然入睡,蓝尸横抱起南宫鸩,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清瘦了很多,月色透过浅绿色的帷幕,绰约虚幻,窗下的琉璃蝴蝶闪着斑斓的虹光,求偶的鸟雀不断啼叫,声嘶力竭,似乎不繁殖便会立即死去,焦虑得不行。
南宫鸩被死死压在柔软冰凉的丝绸被褥上,床幔缀着柔软的流苏,没有眼睛,听觉被无数倍放大,她听见流苏抚摸过蓝尸脸颊发丝的稀碎声响。
蓝尸跳动着的心脏变得缓慢,心腔热血寸寸凉下去,墨绿色蛇鳞争先恐后附着全身,力图抢占各大的区域,刺破皮肤跟骨骼,滴滴嗒的魔血顺着指尖,被滴上唇间。
南宫鸩四肢百骸如同被丢进熬煮肉汤的鼎镬,被烈火干柴烹煮,血肉剥离开骨头,浮浮沉沉飘在羽毛之上,意志涣散,坠进黑漆漆的晦暗之地。
无音无光无色。
五感寂静,只有她这一只魔物,无法发声,无法驱使自己的身躯,被死死钉死在天光无法刺透的黑暗当中。
好像活着,又好像死去。
厚重的海死死压住她庞大的身躯,压得碾碎为齑粉,四分五裂,广阔无比的浔溟海如同塌陷人间的天幕,压着这一只孱弱的魔物不得已低头。
永远被桎梏,永远被束缚,披着一身假皮在人间游荡,一旦被拆穿,势必会抽筋拔骨,不得好死。
她渴求自己手中有一把利剑,劈死黑暗,斩开禁锢,她痛恨有人左右她的意志与想法,但,渺小的魔种站在天地间,心中生出实感。
规则,数不尽的规则,想要拥有人的身份,就必须舍弃原本的自己。
拔下自己引以为傲的毒羽,易容乔装,没有人可以任性到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她渴求强大的力量来摆脱规则,先跳进了规则构建的海里。
没有任何方向,抵达了一个巅峰,又猝然崩塌,魔种感到迷茫,没有不朽,没有最强,一切都在崩塌。
努力追逐的强大者,也注定被杀死,反复无常,无法准确投放锚点。
转眼成空,可是她不服。
莫大的暴怒蔓延心头,不断滋长,如同冲天燃烧的烈焰,卷着天地万物一同赴死,黑烟滚滚,热浪烧灼。
南宫鸩她不服任何比她强大的东西。
飞鸟一族生在母亲的脊背上,她们能够飞翔时,母亲就彻底落下魔界一汪血海里,仿佛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托举下一代魔种。
狂乱暴怒,欢快的乐声透过幽冥血池,朝向魔界广袤无垠的疆土散开,所有的魔种都是阴鱼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