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之后，暮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言梓虞沿着路灯铺就的暖黄光路往宿舍走，晚风带走秋夜的一丝躁意掠过发梢，把食堂饭菜的烟火气吹得淡了些。

宿舍楼里人影稀疏，只有走廊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忽明忽灭，投下晃动的影子。刚走到寝室门口，里面就传来张曼琪尖利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混着李婷那甜得发齁的附和声，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屋里的喧闹。

她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扑面而来，险些呛得她皱眉。

张曼琪正背对着门口，对着穿衣镜试穿一条香槟色的丝绒连衣裙，腰间的水钻腰带在顶灯照射下晃得人眼晕，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反光。

听见开门声，她连头都没回，只是对着镜子里的人影嗤笑出声，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哟，我们的大忙人可算回来了。听说你去报名参加校庆晚会了？不知道我们言大美女报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节目啊？是打算上去演示怎么献花，还是表演个‘怎么追男神’的真人示范？”

李婷立刻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拽了拽后腰的裙摆，声音甜得发腻，却像裹着糖衣的刀子：“曼琪姐你就别取笑她了，说不定人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绝技呢？” 她说着，还故意瞥了言梓虞一眼，眼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言梓虞没理她们，侧身避开挡在门口的两人，把背包往床上一放，背包带摩擦布料的声音在喧闹中格外轻微。

她转身走向书桌拿水杯，眼角的余光瞥见靠窗的位置 —— 林薇薇依旧坐在那里看剧本，指尖捏着书页边缘，泛白的指节显示出几分用力，翻页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流畅，仿佛屋里的对话与她毫无关系，只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怎么不说话？被我们猜中了？” 张曼琪终于转过身，裙摆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上下打量着言梓虞，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难道是报了个没人敢报的冷门节目？我可听说了，这次不仅会来很多政商名流，各家娱乐公司的老总、总监，还有现在在娱乐圈顶流的师兄学姐们都会来参加，要求高得很，没点真本事根本上不了台，别到时候被刷下来，没地方哭啊。”

她往前迈了两步，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像是要让整栋楼都听见：“某些人，要才艺没才艺，要背景没背景，也就脸还能看两眼，难道到时候打算往台上一站，靠刷脸混过去？”

“就是就是，” 李婷立刻在一旁帮腔，脑袋点得像捣蒜，“曼琪姐你可别这么说，万一人家有什么过人之处是我们不知道的呢？比如…… 比如特别能忍？毕竟能天天跟在苏少身后不挪窝，这忍耐力也算是种‘才艺’了。” 她说完，还捂着嘴假笑起来，生怕别人听不出话里的嘲讽。

言梓虞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冰凉的玻璃壁让指尖泛起凉意。

原主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像老旧的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回：原主出身普通家庭，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报什么才艺培训班，言梓虞现在算是明白了原主为什么那样木讷的性格却选择读电影学校了。

她可能觉得娱乐圈赚钱多，想着能出人头地，让父母搬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结果却因为一次在图书馆，苏御辰帮她挡了一下书架，从此就陷了进去，然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果是以前的原主，面对校庆晚会的舞台，确实没什么可展示的才艺，只能任由别人嘲讽。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言梓虞，那些想看她出糗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她抬眼看向张曼琪，眼底没什么波澜，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我报了什么节目，好像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张曼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起来，腰间的水钻随着她的动作抖个不停，晃得人眼花，“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好姐妹’，互相了解一下节目怎么了？再说了，到时候你在台上出糗，丢的可是我们 402 寝室的脸，我们脸上也无光啊。” 她刻意把 “好姐妹” 三个字咬得极重，满是讽刺。

李婷连忙附和：“就是啊梓虞，曼琪姐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既没学过唱歌跳舞，也没什么表演经验，报什么节目啊？到时候在台上站着不动，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被台下的人哄下来多丢人啊。不如现在就去取消报名，还能留个体面。”

言梓虞深吸一口气，指尖抵着水杯壁，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烦躁。

可张曼琪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混着李婷头发上廉价发胶的味道，像一团黏腻的网裹住她，透不过气；本以为象牙塔里能纯粹些，没想到处处都是缩小版的社会，人心从未改变。

她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 “当” 的一声轻响，眼神瞬间冷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我有没有才艺，能不能在台上表演，是我自己的事。我的脸丢不丢，也不用你们操心。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张曼琪被她怼得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一向沉默的言梓虞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那副轻蔑的样子，嗤笑一声：“哟，还挺有脾气？看来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靠耍横撑场面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节目。”

言梓虞没再理她，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可她现在根本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的。本来她想着，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没必要惹那么多麻烦，安安静静地完成这学期的课程，拿到毕业证，可这些人却偏偏不放过她，处处针对，事事嘲讽，仿佛不把她踩在脚下就不甘心。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轻响。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自己又不是没有钱，何必在这里跟一群脑残置气？她言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虽然现在没了以前的家世背景，但上次在古玩街赌石赚的钱，足够买一套舒适的公寓了，何必挤在这乌烟瘴气的寝室里看人脸色？

“看来有些人是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了。” 张曼琪见她始终不说话，更加得意起来，转身对着镜子涂起了豆沙色的唇釉，一边涂还一边跟李婷炫耀，“你看我这唇釉，是我爸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国内根本买不到。”

张曼琪见她始终没反应，觉得有些无趣，便转头跟李婷讨论起校庆晚会的衣服搭配：“我明天去试试那条银色的亮片裙，肯定比这条香槟色的更吸睛。”

李婷的奉承声像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叫，“曼琪姐穿什么都好看，到时候肯定能艳压全场，盛世传媒的总监一眼就能看中你！”

言梓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课本上，心里骂道：“傻逼....“

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柔和地照在她平静的脸上。

张曼琪还在对着镜子比划新裙子，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叹；李婷的笑声尖锐刺耳，像破了的哨子；林薇薇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响起，轻得像羽毛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