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在永兴坊东街,穆娘出了街,在坊市里闲走,这几日,坊市里都逛遍了,未找到价格适宜的。
国朝新立,为安民心,立租庸调制,稻米斗价不过七八文钱,最高者不过十文,价格稳定,要找便宜又好的还真是不易。
趁今日空,出了永兴坊转进崇仁坊,左近坊市都是熟的,远远的就有摊主招揽。
“穆娘,我家大郎才挖的新笋,炖肉最好,带上些。”
“穆娘,新鲜菘菜,便宜给你。”
穆娘一一应酬,捻上些放进嘴里试试,闲聊几句家常,才面带笑说:“等下就来。”。
转身进了米铺,坊市里规矩得很,米铺也是挨着的,进了几家都也无用。
摇头跺脚又进东市,这里的米铺品样繁多,红、绿、黄、白样样齐全,品相好些,价格也高,好不容易找到街尾有一家便宜些,穆娘捏在手里不用闻都知道是陈年旧米,当不得正用。
只得顺手买了些便宜菜,回教坊司去,哪料身后坠了个矫捷汉子,沿途跟到教坊司,穆娘全然无知,那汉子见穆娘进去了好一会方转身离去。
逛了一圈终归不得法,原想居奇功,如今也只得草草见一言,交了差事,又得了铜钱,自然欢天喜地。
上官昭近日派手下排查上京米铺,徒劳无功,只得扩散排查。
李宽跟踪穆娘至教坊司后,回转面见上官昭,上官昭听李宽之言眉梢微动,负手踱步于窗前。
窗外,蒹灰的云层压在香樟树顶,樛枝平地虬龙走,高干半空风雨寒。
香樟树是南方乔木,移植北面,就算到了冬季,依然枝叶繁盛,枝丫在空中伸出优美的痕迹。
李宽站在身后垂目敛息,外界传,上官昭手段狠辣,尤其对贪墨者,须知他的狠辣不独对他人,对己亦然。
半年前,为了追,一夜间灭了整个村落的悍匪,在雪地里潜行,三昼夜不吃喝,逼得那个悍匪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只得爬出来求饶,进了大理寺也不用动刑,全部招供,只求别在见上官昭。
跟着他出任务的几个差役也一个个都爬不起来了,最后只剩李宽一人连滚带爬的跟着,在他还能将悍匪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李宽喘息都费劲。
香樟树的树叶翩然坠落,在空着起舞。
上官昭挥手:“走,去教坊司。”
翠儿来报大理寺司直上官昭来见,一言与鲁师告假,鲁师面有忧色:“玉修罗不善,别惹。”
“是,图蓝谨记。”一言躬身行礼而出。
至大门,上官昭迎风而立,恂恂公子,美色无比,银白素纱无脚软幞头,空青暗纹圆领长袍,银白襟边,眉眼不动犹带三分狠厉,嘴角噙笑,笑意如刀。
书生面容,修罗手段。
一言延请入引商飞鱼亭。
上官昭衣袂翩翩而入,眼色漠然四顾,一言恭请入座,李宽与翠儿皆在桥头站立,李宽不动如松,翠儿转头,数水里的鱼儿。
隔石雕案几对坐,上官昭眼神自一言面上扫过,眉画春山,眼横秋水,倾髻斜分,偏插银簪,不似往日青绿布衣,今日倒穿了几分颜色,半旧唐红窄袖夹棉短襦袄,碧色齐胸夹棉裙。
见上官昭打量穿着,一言垂目添茶,语声淡淡:“今年寒冬来得早,教坊司寒衣未至,姚司正恩许我们自便几日。”
双手将茶盏托至上官昭面前。
“是你找人打探粮米行情。”上官昭说,是肯定非询问。
“为何是我?”一言镇定不乱,眼色幽深若许。
“,,,,,,呵,”上官昭嘴角微翘,略带几分玩味,“我亲手查的案,有几个知情者,我岂不知详情。”
“班门弄斧,竟不自知。”一言莞尔,举杯敬茶,便代做了歉意。
“你查探米粮行情于我,并没多大损害,但于你无异于引火自焚。”
“图蓝不懂。”
“那香积粮存于南山隐秘处,还有机关保护,何人能将几千石粮食运走,而不留痕迹,连大理寺也查不出来?”上官昭敛尽冷意只是漠然而语。
一言思索上官昭所言,面色变幻,心中大约想明白,上官昭说的是官匪勾结之意,茶盏侧之手缓缓握拳,低头不语。
见她明白,低语,“你是官婢,若动了他人利益,要杀你,如弯腰拾落叶一般简单。”
说话间伸手拾起脚边一片梧桐叶,手指微弹,那梧桐叶在水面打了个璇儿竟沉入水底,一言瞠目,盯着那梧桐叶沉没之处,心中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