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这才笑了,她说:“等你兄弟病好了,我们再一块出去玩。西海很漂亮,还有好吃的,你可以吃。还有瀛州,还有北溟……”
子沐听的直点头,他说:“好,这些地方我都想去。”
“行啦,你下山去吧,我也要回家了,不然回去晚了仙父又该叨叨了。”昭文说。
子沐背着药筐走下山去,他回头看时昭文仍站在山腰冲他笑。等他直走到山脚,再回首时只见那山郁郁葱葱,高耸入云。他使劲抬头看去,却再也看不到昭文的影子,他定定神使劲把头晃晃,那些事情他记的清清楚楚,可此刻想来又全然不像真的。雨还在沥沥的下着,他背上的筐子也沉甸甸的,此刻他只得加快了脚步,想着赶紧回到家去,把药材交到王骀的手上。
当子沐回到心斋,王骀见他背着药材回来,高兴的一把冲过去,连连问他:“去了这么久,可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我去了多久?”子沐问道。
“午错就出去了,现在已近黄昏。我们都担心坏了,怕你至晚不回,遇上什么危险的事。”申徒加说。
“徒加,你觉得怎么样了?”子沐伸出手去摸申徒加的额头,他的额头是滚烫的。
“我没事,兄长回来我就好多了。”申徒加笑道。
子沐说:“还说没事,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肚子还难受吗?”
“还好。”申徒加答道。
那王骀接过药筐,惊讶的说:“这山中竟有这么多药材!我们可得了个宝山了!”
“嗯。”子沐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遇到昭文的事说出来,他说,“先生还是赶紧煎药吧,救好徒加才是最重要的。”
王骀点点头携药筐而去。
几日的雨下过后,天气转晴。连日阴雨,更显得那晴天格外的可爱。天晴了气温也凉爽了,申徒加的病也好了,子沐与申徒加便像两只出笼的小鸟一般在树从中飞跑。申徒加不知从何处得了个小铜铲,这可乐坏了他们,申徒加拿着到处挖土锯木,子沐也要拿来用,申徒加不肯给,便要跑,那子沐也穷追不舍,非要拿来一用。
王骀柱着根木杖站在一旁看他俩追逐打闹,脸上笑的仿佛开了一朵花,他们的年纪本该就像这样,这才是他们应有的样子。最后申徒加终于还是把小铲子让给子沐用了。子沐开心的在木头上刻起了字。他把那楹联又重新刻了一遍,上次是用尖木刻的,虽王骀书法极好,却没能把字刻漂亮,那字歪歪扭扭,恰如刚刚执笔的小童所写。现在子沐得了小铜铲,便把那字刻的漂漂亮亮的,挂了起来。
申徒加连连称赞:“兄长的字真是漂亮!”
子沐道:“不许奉承,虚夸的话我可是不爱听的。”
“自然不是虚夸,我们村里也有个写字的先生,他就写不了这么漂亮的。”申徒加说。
子沐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他从小就被父亲要求的很严格,读书写字都异常用功。那王骀正是宋国之中不可多得的才华横溢之人,王骀便穷尽自己一生的心血来浇灌他。子沐听申徒加一句夸,眼眶中竟泛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来,他久居宫中,从未与人比过高下,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父亲与先生将他培养的很好,他本可以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可他此刻却手持小铜铲在荒野之地刻木头,他又不禁笑笑,内心五味杂陈。
每一天的天气都非常好,子沐三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状态,他们以种田捕猎野味为主,闲时便劈竹写字,申徒加读起书来异常认真,由此他识得了不少字。当他第一次写出自己的名字时,可把他高兴坏了。他把他们三人的名字都写了出来,挂在自己屋里的墙上。
子沐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他几乎忘了昭文。有时到夜晚他会睡不着,便独自坐在外面看着天空,看着那默然永恒的斗转星移,突然间思绪纷乱起来。
“公子在想什么呢?”是王骀苍老的声音。
子沐回过头看看王骀说:“先生请坐吧。”
“你这些天晚上总不睡觉,白天不困么?”王骀说。
“先生不也没有睡么?”子沐道。
“那不一样,我老了,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王骀说。
子沐黯然了片刻说:“先生,你说记忆这种事真的可靠吗?我脑海中所记得的事,是真的发生过的吗?”
王骀笑笑说:“自从公子溺水醒来之后总是问老夫些奇怪的问题。你真的与以前大不一样了,看来所经之事确能改变一个人。”
“并不是因为我所经历的这些离丧。”子沐看着夜空缓缓说道,“而是因为一个人。她似乎一直存在我的记忆之中,但我却不敢确定她的存在。她让我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怀疑,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这世界根本就是假的。或许我已经死了,这根本就是我做的一场虚空大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