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账簿的下落。
如果真如这两名狱卒所言,王智对他的话产生怀疑,甚至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那么,没有比在牢中杀掉一个人更隐秘的了。
关键是,这里还是王智的地盘,他算不算自己跳进火坑?
不过,江平侯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对这两名狱卒的话始终都存着一份警惕之心,没有马上去怀疑起自己的“盟友”。
可当晚,他就连着遭遇了好几次刺杀,幸好狱卒及时发现,才捡回一条命。
一想到刺客背后的主使,他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这时,那两名狱卒又在他耳边说起“王智要杀人灭口”的话,听得久了,他也开始坐立不安,连忙让人去喊王智。
这个时候,王智没空搭理他。
因为就在不久前,有人在衙门外击鼓鸣冤,状告多名朝廷官员抢劫赈灾银,中饱私囊,甚至还涉及逼害曾经的户部尚书——顾永林。
消息一出,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向朝野内外。
嘉平年间,赈灾银被抢劫,仅有一例,却差点导致当时的户部尚书被满门抄斩。
过去那么多年,京城那些大小官都还印象深刻。
由于消息从金陵方向传来,京城里的人暂时打听不到最新的进展,不少曾经与那案子有过牵连的大臣们纷纷派出快马,前往金陵一探究竟。
而此时,金陵衙门内,王智迫于百姓的压力,不得不升堂受理此案。
当看到告状之人是杜老爷,他差点就栽下了椅子,甚至顾不得百姓的眼光,直接让人把杜老爷拖到了后堂,详细地询问起来。
杜老爷只是安静坐着,什么都没说。
王智正考虑着,是否需要严刑拷打一番,衙门里却迎来了一个可怕的人——
大理寺卿,江寒舟。
他直接无视王智的存在,把杜老爷状告朝廷命官的案子接了过来,并拿到了一本罪证满满的账簿,也就是顾永林藏了很多年的那一本。
王智当场腿脚发软,怔怔地看着江寒舟手里的账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彻彻底底地被江平侯坑了!
……
消息传到江平侯府上,顾晏正在给楚王的牌位上香,闻言就问半夏,“那杜老爷,当真拿着一本账簿?”
“千真万确。”半夏早已偷偷地跑出去打听,说起来抑扬顿挫的,颇有几分说书人的风采,“小姐,奴婢还听说,杜老爷状告的人,不是朝中有名望的京官,就是一方封疆大吏。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这样的本事,能拿到那样的账簿……”
顾晏嘟哝了句,“或许,我知道呢……”
突然想起来,那晚她被蒙面人偷袭,受了重伤再醒来,怀里的账簿已经不翼而飞。
她曾经问过半夏,账簿去了哪里,后来得知落在了江寒舟的手里,就没有再管下去。
却没想到,江寒舟竟会把这东西拿来大做文章,不玩则已,一玩就玩一票最大的——
直接利用她爹的账簿,掀开了多年前的赈灾银一案。
可江寒舟手下那么多能人,怎么突然就选杜老爷作为突破口?
她百思不得其解,“江大人与杜老爷很熟?”
半夏想了想,“应该……不熟吧?”
正说着,门口一暗,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眼前。
两人看去,却见江寒舟披着紫色披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他薄唇轻抿,眸若寒星,一头乌发被紫金冠束起,鬓边垂落两缕发丝,随着他的走动,发丝飘扬,像走南闯北的江湖浪子,潇洒不羁,极尽风流。
以往所见,他都是慵懒而玩笑的姿态,极少像此刻这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而凛冽的气势。若非那张脸还是那么平平无奇,顾晏二人几乎以为他被换了个人。
半夏心头一凛,顿时挺胸收腹,恭敬道:“奴婢见过江大人。”
“起吧。”
江寒舟淡淡应了一声,正朝顾晏走去,甫一看到她手里捧着的香,他突然不可控制地打了个饱嗝。
正沉浸在某人强大气势中无法自拔的顾晏:“……”
满腔崇拜都被这个饱嗝毁掉了!
而且,她怎么有种感觉——手里的香,突然把大理寺卿给喂饱了?
江寒舟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下嗓子,解释道:“吃得有点饱……”
“哦,我懂,都懂的……”半夏夸张地喊了一句。
顾晏慢吞吞地把香插在香炉里,又拿起那块灵牌,擦起上面几不可见的灰尘。
她的小手慢慢移动着,神色虔诚而认真,像是在擦拭着什么格外神圣的东西。
可江寒舟看着看着,眸色渐沉,心里突然痒痒的。
想象着这手擦着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