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了按眉心,正要厉声呵斥,却被管家拦住。
当得知事情的起因皆源于顾晏时,他眼里倏地划过一抹阴冷,目光在那牌位和骨灰坛上扫过,最后落在顾晏那张绝色的脸庞上。
这样的人,嫁给楚王守寡,的确是可惜了。
本来他已经按照苏晋北的意思,特意在金陵城中选了赵都尉,把顾晏送了出去。
没想到,这事儿不仅没成,还害得自己的人下了牢狱,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镜花河畔的消息传回侯府时,他只能感慨顾晏的运气好,有人帮她躲过这一劫。
而至于顾晏是否知情,又是否参与了反抗?
抱歉,他还停留在以前对顾晏的认知上,并不认为她有这个能力和胆量。
他心里再次感慨,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二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侯府不懂规矩了。”
顾晏螓首微垂,轻声道:“二叔,不是我不进门,而是管家拦住我,不让我进呀!他还说,这是你的意思。我自然是不信的,这才特意守在这里,等你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为我澄清!”
江平侯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扯了扯嘴角,眸光阴沉无比。
他道:“的确是管家的失误。只是,这楚王的牌位……”
“二叔!”顾晏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泫然欲泣道,“王爷已经牺牲,您就让我带着这牌位回去供奉着吧!这不是什么不祥之物啊……二叔……”
江平侯:“……”
尽管没打算让楚王牌位进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做得太难看。
可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感觉那些百姓的目光就跟燃烧的火焰似的,只要他敢说个“不”字,立刻就会被焚烧得体无完肤。
这个顾晏,绝对是故意的!
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许久后,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二丫头,都是一家人,你突然行这么大礼,又是做什么?而且,你是陛下钦定的楚王妃,自然有权利决定这些东西的去留。”
顾晏像是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仰起脸,含泪问道:“二叔,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江平侯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如此刻这般心肌梗塞过。
也就是这时候,他脑中倏地闪过什么,双眼忽然紧紧盯着顾晏。
像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却发现那张脸上,除了怯弱之色,便再无其他。
难道是他小看了这个侄女?
顾晏假装看不到他的审视,心思早已转过千百回。
她这位二叔,一直都自私自利,能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突然间,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一头肥羊,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她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后,便说道:“二叔,民间素有供奉请佛之说,王爷身份尊贵,可不能简单了事啊!不然,若是怠慢了王爷,就是咱们江平侯府的罪过了!”
江平侯眉心一跳,连忙道:“这是自然。听二丫头这么说,似乎有了对策,不如先进府,咱们一样一样,仔细说来?”
毕竟,他虽然脸皮厚,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些百姓观摩指点的想法。
顾晏自然不肯。
她知道,这个二叔是个爱面子的,也就只有把所有事情都摊开在众人面前,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旦如他所愿进了府,能不能得个好眼色,都还是个未知数。
于是,她又坚持说道:“二叔,您的好意,想必王爷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但迎王爷牌位一事,事关重大,若是不能尽快处理好,我这心里也很不安啊!”
“迎楚王牌位,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江平侯耐着性子跟她说,“请僧人,布置供奉之地,都要花费很多精力。更何况,近几年江平侯府入不敷出,这银子调度方面……实在是……实在是……”
顾晏佯装看不懂他的推脱之词,只疑惑道:“二叔,我记得,我爹娘临终前,曾经替我准备了嫁妆。只是,那时我年纪尚小,交给您和二婶来保管。既然要供奉王爷牌位,那自然不好麻烦二叔出钱,倒不如把我的嫁妆还回来,由我自己来支配吧?”
江平侯一愣,却听她继续说道:“我也长大了,很快就要嫁入楚王府,那些嫁妆,实在不好再麻烦您跟二婶保管着。”
闻言,江平侯双眸一眯,万万没想到,她会把话题引到“嫁妆”上面。
顾晏爹娘离世前,的确给她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那时候,他们仗着顾晏年幼,就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把嫁妆据为己有。
也得亏有这些东西,才让他们安稳逍遥地度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
如今,顾晏竟然要把嫁妆讨回去?
吃进嘴巴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吐出来?
真是天真!
突然间,他也明白了顾晏的用意。
只是,若是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屈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冷漠,目光在周围百姓的身上慢慢划过,忽而笑了,“二丫头,你的嫁妆,自然应该由你保管。可当初大哥大嫂意外离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好好保护你,也绝对不能因为这嫁妆而让你陷入危险境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