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佐离开后的第一天,苏樵乐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早早起床,按照洛伦佐留下的提示找到咖啡豆,笨拙地操作着咖啡机——这通常是洛伦佐的工作。结果煮出来的咖啡苦涩得难以下咽,远不如记忆中那恰到好处的香醇。
云朵绕着他的脚踝打转,不时望向门口,发出困惑的喵呜声,仿佛在询问那个总是喂它、陪它玩的人去了哪里。
“他走了,”苏樵乐对猫说,声音在空荡的厨房里显得异常清晰,“就我们两个了。”
这句话听起来比预期更加凄凉。
一整天,他强迫自己处理积压的工作,回复邮件,整理照片。但注意力无法集中,耳朵总是下意识地捕捉着门口的动静,期待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和欢快的“Ciao!”。
傍晚时分,门铃突然响起。苏樵乐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快递员,递给他一个包裹——是他之前订购的新镜头。
“谢谢,”他低声说,难以掩饰声音里的失望。
快递员离开后,苏樵乐站在门口,望着空荡的车道良久,才缓缓关上门。
第二天,苏樵乐尝试恢复以往的生活节奏。他去了常去的咖啡馆,坐在往常的位置,点了一杯黑咖啡。但咖啡尝起来不一样,环境也变得陌生。
他发现自己总是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卷发、有着蓝绿色眼睛的身影。
下午,他去了超市,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
经过橄榄油区时,他下意识地拿起洛伦佐推荐过的那款庄园特级初榨橄榄油,然后怔怔地盯着标签看了很久,才把它放入购物车。
结账时,收银员微笑着问:“今天一个人?你那个可爱的意大利朋友呢?”
苏樵乐愣了一下才回答:“他...回国了。”
“真可惜,”收银员一边扫码一边说,“他总是那么开心,让人心情都好起来。”
是啊,苏樵乐想,他总是那么开心。而现在这种开心的缺席变得如此明显。
第三天,苏樵乐收到了洛伦佐的第一封邮件。主题很简单:“第一天”。
邮件里没有太多文字,只是几张照片:佛罗伦萨熟悉的街道,阿诺河上的夕阳,还有一张自拍——洛伦佐站在维琪奥桥上,笑容有些勉强,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一切都好,只是很想你。”邮件最后写道,“希望云朵没有太捣蛋。记得按时吃饭。”
苏樵乐反复看着那几张照片,特别是那张自拍。他注意到洛伦佐看起来疲惫而消瘦,仿佛也没有睡好。
他想回复些什么,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第四天,第二封邮件来了。这次是洛伦佐在母亲厨房里的照片,正在学习某道中式菜的做法,脸上沾着面粉,对着镜头做鬼脸。
“妈妈在教我做红烧肉。她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红心】”邮件写道,“练习了很多次,希望你会喜欢。”
苏樵乐看着那张照片,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他能想象到洛伦佐手忙脚乱的样子,和那位中国母亲耐心指导的场景。
这次他回复了稍长一些:“看起来不错。”
随后的日子里,洛伦佐的邮件成了苏樵乐每天的期待。
有时是佛罗伦萨的风景照片,有时是洛伦佐日常的碎片:在大学图书馆写论文,和朋友在咖啡馆讨论,甚至还有他去中文课的视频——磕磕巴巴地读着课文,发音滑稽却认真。
“老师说我进步很快,”一封邮件中写道,“但还有很多要学。特别是书写,汉字太难了!”
苏樵乐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日常分享。他甚至养成了新习惯: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邮箱,晚上睡前会再次检查,生怕错过任何一封。
作为回应,他开始偶尔发一些云朵的照片——这是洛伦佐特别要求的。
起初只是简单的 snapshot,后来渐渐变成精心构图的照片:云朵在窗台上晒太阳,在花园里追蝴蝶,甚至还有它窝在洛伦佐留下的那件毛衣里睡觉的样子。
“它想你了,”他在一封邮件中写道,“总是闻你的衣服。”
洛伦佐回复了一连串哭泣的表情:“我也好想它!更想你!!”
这种直白的表达依然让苏樵乐无所适从,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他恐慌。
相反,他心里泛起一种陌生的温暖。
两周后的一个深夜,苏樵乐接到了一个视频通话请求。是洛伦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屏幕那端出现了洛伦佐的脸,背景似乎是他的卧室,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消瘦,但眼睛亮晶晶的。
“嘿!”洛伦佐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有些微的延迟,“希望没吵醒你。” “还没睡,”苏樵乐说,注意到对方那边的天色已经微亮,“你起得很早。” “睡不着,”洛伦佐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想听听你的声音。”
两人一时无言,只是通过屏幕看着对方。
这种跨越重洋的凝视有种奇异的亲密感,既遥远又接近。
“你瘦了,”最终苏樵乐先开口,“没好好吃饭?” 洛伦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为这种罕见的关心而欣喜:“有吃!只是...睡眠不太好。”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呢?一切都好吗?”
“嗯。” “云朵呢?” “在沙发上。” “可以看看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