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薄雍负手立于丹阁露台,猎猎山风吹拂着他雪色的长发和衣袂,却吹不散他周身凝固的寒意。他那双能洞穿虚妄的冰眸,清晰地“看”到凝碧轩内:晚清清坐在离软榻不远的绣墩上,微微倾身,正对着靠坐在榻上的邪凌羽说着什么,小脸上带着一种他不熟悉的、混合着关切和某种隐秘欢喜的光彩。而邪凌羽,那个曾经冰冷如刃的摄政王,虽然依旧虚弱,苍白的面容上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戾气,目光落在晚清清身上时,不再是最初的探究和茫然,而是沉淀下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次次交谈中,无形地缩短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深埋地底的岩浆,在呈薄雍冰封的心湖之下骤然翻涌、灼烧!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横的——占有欲!仿佛自己精心守护了多年、早已视作禁脔的珍宝,正被他人一点点靠近、觊觎。
他万年不变的冰封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并非怒容,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周围空气都冻结的冰冷。丹阁露台边缘,几株生命力顽强的灵草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生机迅速萎靡。他袖中的手指缓缓收拢,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玉般的色泽。
命运?同源?这些字眼在他脑海中冰冷地划过。他清楚他们四人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宿命纠葛。理智告诉他,晚清清接近邪凌羽,或许正是宿命轨迹的一部分,她的血液对邪凌羽的蛊毒有压制之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甚至能清晰地推演出,这接近背后隐藏的,关乎整个局面。
然而,理智在这一刻被那股灼热的占有欲烧得千疮百孔!他看着她对别人展露笑颜,看着她因别人而眼神发亮,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另一个男人的世界…这种认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从未有过波澜的心房!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阻止宿命,而是…宣示主权。
机会来得很快。
晚清清的伤势恢复得不错。这日午后,她避开忙碌的墨染郗,独自来到药王谷后山一处僻静的药圃附近散心。这里种植着许多散发清香的安神灵草,环境清幽。她正蹲在一丛开着淡紫色小花的“凝神草”前,指尖轻轻触碰着柔软的花瓣,想着心事。想着墨染郗那若有似无的疏离,想着邪凌羽醒来时那茫然又专注的眼神,想着青黛说的那个轻如羽毛的额吻…心绪纷乱如麻。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笼罩了她!
晚清清猛地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回头——
呈薄雍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雪发白衣,长身玉立,依旧是那副清冷得不染尘埃的模样。只是此刻,他那双冰封的丹凤眼中,不再是惯有的淡漠,而是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深沉而危险的风暴!那眼神,如同极地永夜中酝酿的暴风雪,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压迫感!
晚清清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师父…?”
她的话音未落,呈薄雍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晚清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冰冷霸道的气息已将她完全笼罩!一只修长有力、带着冰雪般寒意的手,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感到了疼痛!
“师父!你…唔!”
她惊骇的质问被彻底堵了回去!
呈薄雍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仰起头。随即,他冰冷柔软的唇,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不容置疑的强势,狠狠地覆压了下来!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攻城掠地般的掠夺!
冰冷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晚清清所有的感官。他的吻带着冰雪的凛冽,又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熔岩,充满了蛮横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宣示!唇齿间是他身上特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强势地灌入她的口中,让她几乎窒息!
晚清清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如神只、此刻却充满了侵略性的冰颜。那双冰封的丹凤眼近在咫尺,眼底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隐忍,有深沉如海的占有欲,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僵硬得像一尊石雕,手脚冰凉,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手腕和后颈被他扣住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唇上是他冰冷而霸道的碾压。恐惧、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种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冲撞,让她无法思考,更无法回应。
她能感觉到他的唇在她唇上辗转、吮吸,力道时而凶狠,时而却又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试探。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与冰冷外表截然不同的灼热。
时间仿佛凝固了。
直到晚清清因为缺氧而开始微微挣扎,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呈薄雍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像是突然从某种失控的梦魇中惊醒,扣着她后颈和手腕的力道瞬间松开。
他抬起头,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那双冰封的丹凤眼中,翻涌的风暴迅速平息,重新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刚才那失控的、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吻从未发生过。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晚清清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因为刚才的碾压而显得异常红润,甚至微微有些肿痛。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唇,指尖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恢复清冷的呈薄雍,眼中充满了惊惶、委屈和巨大的困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师父…你…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哭腔。
呈薄雍静静地注视着她,冰封的眼底深处,那丝痛苦似乎更深了些。他并未解释,只是用那毫无波澜的、恢复了惯常冰冷的声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记住,你是为师的。”
话音未落,他雪袖一拂,身影已化作一道雪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晚清清一人僵立在幽静的凝神草圃旁,唇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那句霸道宣告,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